谢玄览有气无力叹息一声:“你可真是我的亲娘。”
谢夫人找来府中练家子守着他,不许他乱跑,从前谢玄览能一个打一圈,如今恹恹得没意气,棍子砸在脚背上都懒得捡。
他怕出门碰见从萤,偶尔只在庭中木樨树上躺一会儿。
木樨开花了,金星簇簇,闭上眼就能想起她身上的香气。谢玄览随手碾下几粒,放在舌尖慢慢抿着,半梦半醒时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春梦,血气方刚地醒过来,荡着腿悠悠叹气。
那蒙古大夫竟然说他吐血后阳虚,虚在哪里?
再天天鹿血人参地这么补下去,他能八百里加急跑去西北。
树底下,那两个侍卫在闲聊。
“夫人对姜娘子的婚事,简直是当自己女儿一般上心,三公子病成这样不管,今天一早又带了一群侍女去那边帮忙。”
“八月十五那天出阁,今儿已经十四,火烧眉毛了,着急也是情理之中。”
树上的谢玄览倏然睁开眼,脑中炸了一下。
明日就出嫁?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也没人告诉他一声?
别人倒也罢了,他娘为何也瞒着他,还上赶着撺掇帮忙,到底谁才是她亲儿子,难不成他是抱养的,那晋
王才是她亲儿子不成?!
谢玄览胸中淤滞了一口气,一翻身,猛得从树上摔了下去。
……
谢玄览头疼得厉害,一夜没睡着,天不亮就起来磨刀。
卯时初,他听见浣花堂那边有动静,果然谢夫人一早又出门去了。
她若是姜从萤的母亲,应该早起操劳,为新嫁娘梳开面,可她只是个义母,义母!放着亲儿子的死活不管,要把亲儿子的心上人往外嫁,天底下恐怕也是独一份儿。
谢玄览一边恨恨想着,一边将刀磨得又快又亮,削铁如泥,吹毛断。
磨完了刀,他却不知道该干什么,烦躁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揉腕子活动筋骨,一会儿踢东蹈西,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不泄出来就有蚂蚁到处咬他。
外面似乎又有动静,像很远的地方传来热闹的笑。
是迎亲的队伍到了吗?谢玄览心中蓦然一紧。
那个病秧子会不会亲自来?应该是会的吧,他好容易将姜从萤抢过去,应该会珍视她,爬也要爬来亲迎。
会吗……好似又有些不确定。
晋王体弱多病,做晋王妃必然要受委屈,宣德长公主又素有跋扈之名,去年姜老御史出殡时还想用鞭子抽阿萤……这么一想,晋王府简直就是水深火热的狼窝。
谢玄览心脏怦怦乱跳,他知道他不该这样想,知道这都是为他自己的私心编织的虚伪借口。
可以万一……万一她真的会受欺负呢?
不知谁在外头放了个爆竹,谢玄览也跟着心里一炸。
接着,他一脚踢倒了武器架,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提起燕支刀、脸色阴沉地往外走。
他就是不放心,去看看,不动手。
第88章强吻
集素苑里彩绣辉煌,谢夫人和季裁冰正聚在第一进院里,商量着怎么把红绸团花挂到书阁二楼的歇山顶中央。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危险,今天是个好日子,万一不小心摔了人,反倒不美。”
“要是我家老三在这儿就好了,他倒是轻轻松松就能跳上去。”谢夫人悠悠道。
谢玄览躲在树上,听了这话,险些笑出声。
怎么,姜从萤嫁人,他还得过来打杂?怎么不叫他搭个戏台舞一段,给新嫁娘助助兴呢?
谢夫人最终决定把红绸花挂到书阁一楼的门上方,叫两个家仆踩着木梯,一会儿就挂好了。
谢玄览目光阴阴地望着那朵红绸花,趁人不备,掷出一颗石子,“嗖”地一声,将它打落下来。
“花怎么掉了,”有人前去查看,“哎呀,木钩子也断了,这下可不好挂了……”
谢玄览冷笑一声,翻身离开此处,直奔后院而去。
天色尚未亮透,雾蒙蒙透着蟹壳青。
从萤的起居院里,木樨花开得正盛,金蕊绿叶垂清露,衣角拂过时,带起一片幽幽冷香。
两个侍女正在挑剪花枝,打算摆在新嫁娘妆台上。身手伶俐些的踩着凳子,探身抓过一丛茂密的花枝,连声问:“你瞧这枝如何?我快坚持不住啦!”
回头一看,另一个人不见了踪影。
那侍女疑惑地爬下凳子,喊着名字到处找,忽见另一人歪倒在不远处,好似睡着了,连忙奔过去:“你怎么——”
然后便觉后颈吃痛,失去了知觉。
谢玄览将放倒的这两个婢女摆在一处,夺了她们新剪的花枝,起身回头,见紫苏站在不远处,端着红漆木盆,正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谢玄览蹙了蹙眉,对她说:“你是自己晕,还是我帮你晕?我下手可是会比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