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空地一半用来停车,一般用来做临时规划——集结人手,放置对敌物资之类。
车刚停,就有人上前恭候:“家主。”
冯渐微嗯了声,熄火拔车钥匙,开车门准备下车,脚底忽有摩擦感。他低头一看,车座底下不知几时落了泥土。
灰褐色的土,哪来的?冯渐微弯腰伸手去碰,黄尔仙在旁边出声,“一大早从南宁到玉林,又去爬了趟山,我累了想歇息,快点走啦。”
冯渐微擡眼,天色大亮,他还是看不清她的脸,永远像笼了层薄雾。他想想作罢,下车把钥匙扔给冯天干。
冯天干是家生子,严格来说算不上冯家人,他谨小慎微地进去泊车,不敢多看家主带来的女子一眼。
“跟我来吧,我们去见我父亲。”
“嗯。”黄尔仙跟着冯渐微,穿过扇扇圆拱门,经过座座院落,到达居于围屋中央的正房,门顶挂寿匾:萱茂椿荣。
黄尔仙一路所见,这围屋少说也有百数以上房间,是个大家族,所以挂匾也是人丁兴旺之意。能做冯氏家主不止靠传袭,还得服衆,是比其他流派阻力多些。
正房冯氏内部称茂荣堂,这里今天由冯地支打点,一见家主回来了,打过招呼便向後屋去,请大老爷冯守慈出来。
黄家人口远不及冯氏,以往七大流派聚会,都聚到南宁,黄尔仙从未到过冯氏,她对这里的古朴房屋新奇,看屋顶,望城墙,像个好奇宝宝。
冯守慈来得很快,一身丝绸长衫,目光稳重。他认出黄尔仙,冲她拱了拱手,“黄大小姐为何到此?”
因为卢氏覆灭後,其馀七大派一直以财大气粗握有黑白两道资源的黄家为首,冯守慈不以年长居大,才先向她施礼。
黄尔仙回身,施施然一笑,“为了冯渐微呀。”
冯守慈转目向冯渐微,拧眉不解。
冯渐微也在盯着他,心中奇怪,他能看清黄尔仙的面容吗?
随便聊过几句,冯守慈知晓自家儿子与黄尔仙是“朋友”,他吩咐人设晚宴,让冯渐微好好招待黄尔仙,自己近日疲惫,不能时时作陪。
黄尔仙表示理解,何况年轻人跟老人本就隔代,思想沟壑聊不来其他。
待客房在荣茂堂左侧院落的宾至园,冯渐微带黄尔仙过去,她几步到他肩侧,歪着脑袋瞧他,很是活泼。
“你穿个短袖T恤和长裤,这样就挺阳光,千万别学那些学究派穿中式穿唐装,又难看又古板。”
从小认识,每年都要见个一两次,这两年冯渐微继承家族之位,和黄尔仙走得近,她很少有这样跳跃的表情。
冯渐微只是点头。
安顿好黄尔仙,离开宾至园,冯渐微在路上碰到冯式微。
冯式微为了迎合冯守慈,也常作中式装扮,他面容肖似蓝雁书,长相偏女派阴柔,身体瘦削,没有冯守慈那般的从容阔态。
“哥。”冯式微利落地打招呼。
冯渐微瞥着他月白色的衣角,沾了灰褐色土,沉声问:“你怎麽回事?衣服邋邋遢遢,成什麽样?”
冯渐微性格并不老派,只是作为家主要人前持稳,这两年学了这麽一身沉腔重调。
冯式微面色骤变,扯起衣角看到脏处,用手猛拍,支支吾吾地:“没丶没呢丶只是有点脏……”
拍干净,不等冯渐微回话,他溜烟儿跑进荣茂堂。
很快入夜,早上说的雨也下停了,冯守慈备了晚宴。
荣茂堂前有空地,能摆开十桌,除去巡视人员和巡查手,冯氏所有人口都聚到晚宴,以示对黄家家主的重视。
在宴上,热热闹闹,沸反盈天,冯渐微更是感到奇怪。他们,所有人,好像都能看清黄尔仙,就他自己,视线总像蒙了层纱。
他沉思不解,神游的片刻功夫,荣茂堂外有一人影快掠进宴会,称天门山上天象异常,鬼门关口异动。
冯守慈拍桌而起,随即点了人手,冯渐微陪同一起上天门山。
鬼门关口的踏阶石被移动过,导致关口不稳,施法稳定後,冯守慈带了乌泱泱一帮人回围屋,开始盘查原因。
从巡查手的口中得知,今日只有冯渐微和冯式微上过山。
冯渐微一听便明白了,肯定是冯式微出的差错,因为他衣衫上的灰褐色土,就是阴阳土的颜色。
冯守慈先盘问的冯式微,“你今天上天门山做什麽?快给我老实交代!”
冯式微唯唯诺诺地看向蓝雁书。
“啪!”
冯守慈狠狠扇了冯式微一巴掌,即便平时宠爱有加,一旦涉及到鬼门关,他一丝情面不留,“你不长嘴吗?看你母亲做甚?”
冯氏微捂着脸,不知哪来的委屈,“不是我……我只是上那登高望望风景,是丶是我哥!他为了讨黄家开心,拿阴阳玦出来炫耀呢!他最有可能……”
冯守慈的目光转向冯渐微,跟刀锋一般剐在冯渐微身上。
冯渐微听到污蔑,不以为然,从容道:“今日我确实进过天门山,但我未到鬼门关口,冯卜会能替我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