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知根知底儿你对我知根,我对你知底儿……
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团圆饭上桌,叶鹿鸣跟在叶朔身後来到餐厅。
可在看到桌面上的菜品後,叶鹿鸣的唇角就再也勾不起来。
餐桌上摆着一大盘饺子,热气腾腾的,旁边是五人份的腊八醋,每碟醋里都有三四颗腊八蒜,腊八蒜在细小的光柱下泛着翡翠一样的荧绿。
除了饺子,还有四凉四热八大碟儿,叶鹿鸣扫视一圈儿,发现自己能吃的只有白灼基围虾和西班牙火腿两道菜。
“鹿鸣,你坐我旁边儿。”叶朔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下,指使叶鹿鸣坐在他旁边。
越是不吃蒜的人,对蒜味儿越敏感,这味道就像烟雾一样,无声无息地冲进肺里,又随着血液冲向脑门儿,冲得叶鹿鸣额筋突突猛跳,他什麽都没说,强忍着坐下来。
叶京西挑开话头儿,和叶朔大聊特聊篮球赛事和篮球明星。
想当年叶鹿鸣对篮球也非常痴迷,可他和叶朔一年见一两次面,每次见面,叶朔都只会关心一件事:学习怎麽样?
叶鹿鸣和叶朔喝了两杯酒,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从叶宅出来,雪下得更大,寂静的大地上像洒了一层厚厚的糖霜。
叶鹿鸣来到车前,拍掉肩上的雪花,坐进副驾驶,等待代驾的间隙,李嘉乐发来微信【平安到家,我刚进家门就和你报备哎。】
後面还跟了一张行李箱的照片,照片一角正好拍到李嘉乐的鞋子,这人连拖鞋都还没来得及换。
经历叶宅的不自在,叶鹿鸣以为自己会难过的。
其实并不然,这些都是小事儿,他的内心十分平静,提早离开只是因为不想再闻蒜味儿。
偏我来时不逢春,六亲缘浅罢了,何必执着?
至于父亲的不爱,或者说爱得没那麽多,叶鹿鸣早就无所谓了。
他从来不和弟弟妹妹比,也不和姐姐比,因为比来比去自寻烦恼,比来比去画地为牢。
作为一个成熟独立的男人,他早在六年前就完成了精神弑父。
他不再膜拜权威,不再贪恋共生,不再祈求爱护,他亲手从自己的脑中剔除了依赖者思维。
当年,叶朔愕然发现叶鹿鸣喜欢同性,他在办公室勃然大怒,断了叶鹿鸣的经济来源,不由分说就把他扔到了M国。
一个小年轻,才涉足集团业务两三年,叶鹿鸣完全没有站稳脚跟,在叶朔面前更是没有话语权和反抗的筹码。
彼时,他的命运只能被叶朔决定。
叶鹿鸣在M国经历了非常激烈的思想交锋。
最痛苦时,他靠看书寻找答案。
看历史丶看经济丶看宗教丶看哲学,最後他反复咀嚼一本书——《遥远的救世主》
他从那本书里悟到:原来自己一直处在“等靠要”的生态位,等父亲怜爱,靠父亲放权,要父亲理解,可这些都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世上并无救世主,唯强者自渡。
悟透这个道理,叶鹿鸣仿若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他摒弃了“等靠要”的思维,完完全全从“自我”出发,开始思考“我要什麽”,“如何能达到我的目的”,“什麽东西能为我所用”。。。。。。
彻底想明白以後,他主动向叶朔低头。
叶鹿鸣回国後,慢慢开辟自己的业务版块,培养自己的管理团队,对内稳定党争,对外扩张资本,步步为营才慢慢成长为叶氏集团掌门人。
叶鹿鸣顿了一下,拇指在李嘉乐的头像上抚摸,然後他擡手拍了一张茫茫雪景给李嘉乐,後面跟上文字【北京下了好大的雪,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
是思念啊。
李嘉乐胡乱踩掉鞋子,丢下行李箱,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给叶鹿鸣发消息,一边发还一边甜滋滋地打滚儿,连标点符号都是心形的。
母亲王萍女士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李嘉乐对着手机嘿嘿傻乐,用一口地道的绍兴话问:“伢儿,侬是不是谈恋爱了?”
“妈,这是我的隐私。”李嘉乐也用软糯的绍兴话答,眉眼不擡,抱着手机继续聊天。
“好好好,妈妈尊重你的隐私,赶紧的,洗手吃饭。”王萍女士穿着粉色小围裙,最後端上一盘绍三鲜。
李嘉乐填饱五脏庙,洗了个澡,因王萍女士看不得他的黑眼圈,被强制勒令睡了一大觉,出差的疲惫终于被赶走。
等他醒来时,屋子已经被王萍女士收拾得喜气洋洋,春联儿贴门上,灯笼挂玄关,阳台甚至还多了一棵挂满红包的橘子树。
下午四点多,李嘉乐和王萍凑在一起准备年夜饭,客厅里放着电视,春晚预热节目播得热热闹闹。
王萍女士祖籍天津,幼时随父母定居绍兴,生活习惯上仍然偏向北方。
她在厨房拌馅儿,李嘉乐在一旁边擀皮儿,娘俩一起包年夜饭的饺子。
李嘉乐哪里会做饭?
小时候吃爸爸妈妈的,长大了吃学校食堂的,让他炒个菜,恐怕连酱油和醋都分不出来,但他天生就爱凑热闹,好不容易回到妈妈身边,必须粘着她一起掺合。
他把饺子皮摊在掌心,却并不动作,仔细观察王萍女士怎麽包,然後才将饺子馅儿放进皮里,先捏中间,再从侧面捏上来,搓出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