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糊弄他的。”扶苏淡淡道。
他在宁令哥面前表现得足够坦诚,宁令哥自然不会以为他在说假话。还会因为切中自己心中之猜测,对此答案愈发深信不疑。这样一来,他就会愈发防备亲近之人,政变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低了。
这才是扶苏想要的。
卑鄙是卑鄙了一点,但放他一条生路已经很够意思了嘛!扶苏在心中腹诽,转头就碰上左右崇拜的光芒几乎要化作实体的眼神。
“果然是我们太子殿下!”
“是天佑大宋啊!”
扶苏:“……”
他已经懒得猜这群人又脑补到哪里了。
不是皇城司告知的。他怎么知道李元昊对儿媳有非分之想?那就只能是天告知的。不不不,你们不觉得这种讲别国首领床底料的老天,根本没什么可崇拜的吗?
扶苏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只好抢在他们尬夸前先发制人:“我说要放宁令哥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拦着我点儿?”
左右互相对视一眼,吞吞吐吐:“因为这是您的决议啊?”
“我的决议就不会错吗?”
“是的。”
“没错。”
左右异口同声道。
扶苏:“……”
“亏我还想了一会儿该怎么说服你们。”他闷闷不乐地嘟囔。
或许说一不二对有些人来说很爽,但他却总觉得哪里有不安。可能上辈子被父皇不理解,这辈子又不断提出惊人之语,让官家和范仲淹他们震惊,解释已经成了习惯了吧。
而解释又是一个重新组织语言、梳理逻辑的过程。扶苏自己也能通过它,再确定一番自己正确与否。没了它,他总觉得心里哪里不得劲儿。
“下次有疑问的话,一定要问问我。”
左右皆肃容道:“是!”
他右边那人率先举起手来:“报!殿下,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走?”
扶苏摸了摸下巴:“这是个好问题啊。”
宁令哥回西夏,杀父什么的需要时间,他们贸然现身攻打,容易化身外部矛盾,反使西夏内部团结对外。所以,这段时间应当找一个消息灵通的、安全的地方,徐徐图之以待来日。
但眼前的大片荒郊野岭,既不消息灵通,也不安全。扶苏甚至能偶尔听到野生动物的嗷叫声,但顾忌着他们人多势众,它们只能远远围观,半点不敢上前。他抄着舆图凝神看了一阵,最近的可以落脚的地方在……
——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见面了。”席上之人喜笑颜开地滔滔不绝:“我说,殿下该不会是想我了才特意请兵北上的吧?”
王安石:“……”
扶苏:“……”
扶苏转而关切地看向王安石:“大人,您辛苦了。”
摊上这么个说话欠打的通判。
王安石脸朝向另一边,无限感怀地点头。是啊是啊,是真的不容易。就这么大小孩儿,你跟人计较都觉得掉价的年纪,偏偏从下属摇身一变,变成了监督他的通判。这找谁说理去?
“喂。”苏轼见状却急了:“王大人你什么意思?还有殿下你怎么不答我之前那句话?”
“好好好。”扶苏说:“我请兵北上就是为了公款旅游的,为了见你,总行了吧?”
苏轼“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说罢,他又一道道给扶苏介绍起了桌上的菜色来:“这是兔头、这是羊杂泡馍、这是莜面……都是汴京吃不到的特色,你快尝尝!”
扶苏看了他一眼:“怎么刚来一个月,你就像个当地老饕似的。不过是你也不奇怪。”
苏轼笑嘻嘻:“那可不。”
此刻,无论是扶苏的左右,还是席上云州方面的其他人,都险些惊掉了下巴:什么,太子殿下和小苏通判这么熟的吗?
他们只听说是国子监的同学兼同年,还以为是伴读一样。没想到还能像普通朋友一样互怼互损,太子殿下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只有王安石淡定地享用着美食——作为《求知报》的前主编,这一幕他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早就司空见惯了。
苏轼忽然浑身一个激灵。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被无数道炽热的目光包围了。他条件反射看向扶苏,却瞥见他嘴角勾起的一抹笑。
“好啊!”他大叫:“殿下你是故意的!”
扶苏夹起一个兔头,淡定地啃了起来:“你怎么才发现呢?”
和苏轼相处就得这样。有仇当场就报。不然他就会一直不长记性地惹你。
王安石却留意到了别的地方:“殿下吃兔头似乎十分熟练。”
“咦,还真是。而且居然不怕?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