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他这辈子当然没吃过兔头,所有的技巧全是上辈子学来的。他眼珠溜溜地一转:“之前来云州的时候吃过一次,所以有些印象。”
“可我怎么没……”
“在你之前。”
别人再没有质疑的角度了。扶苏反而觉得有些久违。基本上他当上太子以后,准确说是“发现”了土豆以后,无论做什么,质疑他的人几乎没有。像以前那样藏拙也好,装傻也好,需要遮掩的日子几乎没有了。
他一边感叹,一边顺势转移了话题:“狄将军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狄青那边,是需要借道云州的。所以和云州知州王安石保持信息通畅,乃是应有之义。这也是扶苏跑到王安石这里落脚的原因。
若问消息之通畅,哪里比得上他呢?
事关军机,王安石立刻屏退了其他人。扶苏这边除了少数几人,其余都退下另开一席。
苏轼的品级和职责,按理说是不够去看机密的,但他理直气壮站在扶苏身边,赶人的时候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扶苏和王安石先后瞥了他一眼,都装作没看见。
他笑嘻嘻地留了下来。
“殿下请看。”王安石从袖中掏出几张轻飘飘的纸,递给扶苏,后者迫不及待地接过。
看了一会儿,一脸感叹之色:“居然还能这样。”
苏轼顿时好奇不已:“什么什么?”
他立刻凑上去,扶苏也把纸歪过去让他看,只见上面写着狄青的动向。
狄青并未像人们想象的那样,堂而皇之地兵临城下、攻破城门。而是选取了几处和邻州接壤的地界,乔装成了走私蜂窝煤的农人,化整为零潜入了邻州。
他们的口音和本地人有所不同,但一切都可以用“是云州人所以不一样也很正常”解释。然后花了点钱,借住在当地的村庄里。
待分批潜入后,人数凑得足够多了,就一举冲掉了本地的县衙。几乎是在其余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从内部夺得了胜利。损伤也相当之少。
接下来的,就是安抚民心、分发物资、处理狗官一条龙。这一套,狄青在云州见扶苏做过,自己也上手实操,所以做得相当熟练。
县民们在短暂地惊惶过后,就在“免费粮食”“免费蜂窝煤”的糖衣炮弹中败下阵来,依旧过起了自己的生活。
截止到扶苏看到的军报,狄青的军队已经如法炮制,收复了两州的四个县。而且都是和云州相邻的县。军队的大部队正在有序地贯通,扩大着大宋的版图。
“这还真是取了我的精华啊。”扶苏感叹了一句。
“接下来的都是硬仗。不过,就这几把胜仗也足够辽国气一阵子的。”
辽使临走前,放下的狠话还历历在目。
不是说云州是个巧合吗?怎么我们又如法炮制收复了几个县呢?
王安石和苏轼出发得早,不知辽使和大宋具体交涉了什么。但当扶苏模仿给他们看的时候,纷纷会意地笑出了声。
“但辽国必然有了防备。”王安石说。
这一任辽主不是傻子。就算他不会主动攻打大宋,也会联系西夏给大宋使绊子,更会加强云州几个邻州的防备。王安石收到了消息,按理说他们巩固在邻州的武装也收到了消息,想来朔州和武州不会安分了。
“是啊,所以我说,接下来都是硬仗。”
扶苏说。
不过他并不害怕,不如说之前投机取巧夺来的完全是惊喜。而两国交战,尤其是冷兵器时代,归根到底比拼的就是国力。
谁的人口多。谁的士兵强。谁的粮食源源不断。谁的马匹年轻力壮。
但是论国力,在扶苏心中,大宋不会输给同时代的任何国家。不然他这几年兢兢业业下来,难道是白干的吗?!
事实也正是如此,棉花、土豆、蜂窝煤、西北马……跨时代的物质资源像是buff一样,源源不断地加持着宋朝士兵。而四县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更狠狠地涨了一把宋军的士气。
若说此前对于收复武州、朔州、应州等地还是个挂在嘴上的目标的话,那么现在,就不再是梦,相反,它如此触手可及。
“冲啊——”
面对着辽国集结的武装,宋军不仅没有坐以待毙、固守城门,反而主动出城去拼杀。战线不断向前推移,竟然推移到了另一处城池前。他们从守方,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成了攻方。
兵临城下,狄青再次祭出火药球,往辽国的城墙上遥遥一扔——
“砰!”
是比上次更剧烈的响声。
石头的硬度比之泥土何止百倍有余?但还是被火药球炸穿一道裂缝。站在城墙上的辽国士兵只觉身体一阵摇晃,眼睁睁看着城墙的石块扑簌簌滚落下去。
他们的脸色瞬间发白。
而打头阵的宋军们也陷入了烟尘之中。姚大就是其中之一,他运气不甚佳,还被石子碎末迷了眼,流下源源不断的泪水。但姚大也不敢揉,心跳声恍若鼓擂,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军旗帜的方向。
他们在等一个进攻的讯号。
终于,色彩鲜烈的旗帜动了。他们所有人都冲向了城墙的方向。在箭雨当中,悍不畏死地冲向那个被天降的祥瑞砸出的孔洞,和辽军被巨响冲得溃散不成样的人心。
宋军赢了。
宋军又赢了。
没有任何讨巧的手段,而且,是正面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