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急无奈之下,萧震宇放出纸鹤的动作几乎可以用扔来形容,刹那之间,纸鹤便成了绪际一点星子。
此时,自雾海而来的加急纸鹤才姗姗来迟。
青州,无边雪原内
“这样的结果,姜阁主可满意?”
一身嫩绿道袍的少女闭了眼,浮沉聚散随之落下,心神却停留在仍在在那条已经有了结果的路上,于是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铃铛。
本命法器本是心意相通之物,清越的脆响而出,对面的黑袍人轻笑一声,“姜阁主可莫要如此,在下可受不起这十二铃。”
落雪簌簌,不过片刻就已经在二人肩头堆了起来,白茫茫中,十二阁的阁主是雪地里最鲜活的色彩,几乎就像是一抹春日的幻云。
姜流照猛地攥紧了十二铃,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其捏碎。她苦苦追寻了这么久,原来跟脚却在这里。
呼啸风声中,铃音骤起。
十年漂流,三十年苦修,百年游历,竟然全系于曾经的一点剑意,便是川君寻到她,也未必是偶然。
她不过是,抚舟崖上一点照。
姜流照睁了眼,眸光沉沉,眼神越过眼前的黑袍人,定定地看着远处的残碑。
抚舟崖
那里本该刻着这三个字,据说是初代掌门所立,但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手掌宽的基底,现下已经被雪埋了一半。
百年前,造化门的最后一任掌门曾在此练剑,留下的剑痕一度是剑修们趋之若鹜之物。彼时,明烛仍然高悬,纵然只是一抹照云,所有妖邪也无所遁形,但没有灵智的草木不在此列。
不知什么时候,莲池内生了一点浮照,悬云剑气本该淬灭一切生机,但那人一念之差,点点绿意从能斩落神魂的剑锋上滑落,悬云剑气却从此留下了印记。
“如此,我倒是还算欠了你们造化门一点因果。”
姜流照缓缓道,望着残碑又莫名地走了几步——兴许,剑痕仍在呢?
“这点因果倒是无所谓,掌门身死,如今我要姜阁主的因果做什么呢?”黑袍人说得轻松自在,脚步却微不可见地一转,挡在了姜流照身前。
姜流照一顿,再开口时眼中惆怅已然消散,又是那个机敏善变的十二阁阁主了。
“既是无所谓,那阁下引我到这里做什么呢?总不见得是认亲吧?”
黑袍人哈哈笑起来,“便是认亲又如何?十二阁阁主如何能不结交?在下不过乡野散修,若能跟姜阁主以亲友相称,岂不妙哉?”
姜流照也笑起来,“怎么会是乡野散修呢?阁下于青州雪季往来自如的能力可是鸣间第一等啊!再者,那些孩子总不见得是被阁下认亲认掉了吧?”
抚舟崖上静了片刻,黑袍人纹丝不动,风吹得再凛冽也没有吹动她的袍角。
那像是一团吹不散的黑雾。
“便是认亲,又如何?那些孩子如此可怜,我若不收养,便是死了怕也没人收尸。怎么,姜阁主是想跟我抢弟子?”
姜流照眯了眯眼,像是被雪迷了眼,不知怎么,她忽然在刹那之间想到了一个人。可那人,断然不会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当真只是弟子么?那阁下还真是大手笔,竟然还开了一座小秘境,不知阁下这开支是如何应付的?不知我可否向阁下讨教一二?”
黑袍人静了许久,久到姜流照都怀疑她是不是已经撤了神魂,只留下一句傀儡来拖延时间。
“阁主先前见过雪么?”黑袍人如此问她,声音带笑。
萧雨歇心头刚起了这个念头,就听鹿鸣意的声音再投了过来:“你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是从沈鸣筝那儿知道的。是在秘境里,你用剑砍伤了我,发现了我的血的不对吧?”
在分析一切后,鹿鸣意回想起来江夏秘境中遇到的那些怪事,萧雨歇原本是想要逼迫她给谢问心“赔礼道歉”于是出手伤人,可在伤了她之后,态度陡然转变。
这之中的变化,无疑就是在她受伤流血之后。
被如此准确地剖析,萧雨歇的心沉了下去,只能点头。
确认自己如今这幅身子当真和萧雨歇的血有关,鹿鸣意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心绪复杂。
末了,她只能问:“代价是什么?你这一头白发……还有谢夫人说你身子不行,是怎么回事?”
萧雨歇垂下眼眸,听着耳畔的风雨声,轻声说:“心头血毕竟是重要之物,连续取出,当然会造成身体的虚弱。这虚弱,自是身子本身,也有白发。不过对修士来说,这也不算什么。”
她说得很轻松,也很合理。
只是望着那个远远站着的身影,萧雨歇又回想起了这一百八十年里的光景。
姜流照神色凝重地按住她的手冷声说:“你不能再用心头血了,再用下去,无疑是在透支你的生命。”
那时候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我并不在乎。萧家主的命重要,可‘萧雨歇’的命并不重要。”
第58章“你对我的重要性,亦是超出旁人。”
萧雨歇的声音很轻,混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鹿鸣意的耳朵里,仿若叹息。
这话听起来轻描淡写,可她想到此前在桂树下,谢慕情疾声厉色地说出萧雨歇“时日无多”,还要她赶紧找到道侣,生下继承人。
如果真的只是身体虚弱,谢慕情需要这样说吗?
而且,在这次桃花源的意外中,同样遭受姬绪云的打击,沈鸣筝和祁映雪的修为都比萧雨歇低上一些,可萧雨歇反而成了伤最重的那个。
虽然受到了五色石的影响,和鹿鸣意在地下打了一场,后来还亲眼目睹桃花源的覆灭,但萧雨歇到底是个元婴期修士,身体怎么都不该脆弱成这样。
不知走了多少块,突然有一块的血字多了许多。
“方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