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日不见,李循这一说话就能揶揄人的本事可是越发的见长。
顾筠这会也是才入了屋,刚打算泡茶喝就听见他的声音传来,习惯使然的缘故,他也只是擡眼睨了他一瞬後便垂下,没做任何别的回应。
而李循就这样被人晾着,见状也不恼,依旧摇着扇子自顾的走进来同他对坐,顾筠那会正在洗茶,他放下手里的扇子,身子往後面的圈椅靠了靠,又继续说:
“顾大人这都好些日子不曾来大理寺了,听说是忙着陪夫人,莫不是玩儿的乐不思蜀,忘了衙署里面还有公务了?”
屋子里,只有细流水的声音从桌上传来,顾筠还在不紧不慢的扬着手里的杯子,慢悠悠的往里面注水时才开了口:
“有这事?”
说话间,茶水缓缓的倾下,话落,杯盏里的茶水也就刚好注满,他收回手轻轻放下,接着用盖子刮了刮上面的浮沫,复又盖上,看着他一本正色的说:
“我怎麽不知道?”
李循也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原本是打算揶揄他一番的,可眼下来看却反被人将了一军,他有些没沉住气,随即就坐直了身体,声音也潋去了方才的散漫。
“我说顾子楚,你怎麽就敢做不敢当啊,整个衙署的人都知道你这些日子是去做了什麽,那个从前都快恨不得日日宿在大理寺的人,而今竟也学会了紧赶慢赶的做事,不就是为了陪你夫人去游山玩水?”
顾筠告假休沐的事,在衙署里本就不是什麽秘密,所有的同僚都知道他是因为夏琳琅和骆沉的缘故才会有事耽误,而三司本就是一脉相承,大理寺的风声怎会传不到刑部去,李循明明就知晓所有事,却偏来他面前装作不知。
李循本是想调侃揶揄顾筠两句,却未曾想在顾筠面前还是道行不够深,班门弄斧了半天到底是擡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等他噼里啪啦的说完一通过後,这才恍然发觉不对,一看顾筠的面色後才发现,自己被人给下套了。
于是立即就住了嘴,看着顾筠。
对面的人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看着他,擡手端起面前的杯盏轻抿了一口後才问:
“怎麽不说了?”
“不是都知道?又来问我作何?”
到底是没忍住,李循嘿了一声,就将扇子轻拍在了桌上:
“我以前怎麽就没发现,你竟也有捉弄人的时候?”
“那你现在发现也不算晚。”
他喝完茶,慢腾腾的放下看着他。
李循还是觉得奇怪,这行为属实不是顾筠的作风,于是拧着眉头追问:“难不成是和夏姑娘学的?”
顾筠没说话,眼神略显凌厉的扫了他一眼,李循见状立即改口:
“是嫂子,嫂夫人,这总行了吧。”
他没说话,只轻飘飘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李循轻嘶,不仅是觉得他护人护的离谱,且眼下来看,顾筠是真的陷进去了:
“你如此而为,真就不怕那些闲言碎语?”是问他这样维护夏琳琅的事。
顾筠无所谓道:“又能如何?”
“我看你这次陷入的不浅,是真的当真了?”李循说完,自己都没忍住啧啧了两声。
诚然,这件事的一开始他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他这端方持重,不近女色的好友成亲过後究竟会是个什麽样,但真当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觉得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顾筠吗?
他这话问的突兀,没头没尾的,但顾筠还是听懂了,这会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想起之前和夏琳琅的约定,只皱着眉,一脸怀疑颇深的看得面前的人问:
“听你这话,我应当理解为你是在艳羡,还是嫉妒?”
李循一听愣了愣,这顾筠,四两拨千斤的就将话头引到了他的身上,那句话,不管他是如何回答,到最後恐怕都不太好收场。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李循没有继续纠缠到底,终是摆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头:
“罢了罢了,懒得同你计较,总归别人又不会在背後来议论我。”
话落,顾筠也只是笑了笑,李循这话他当然听明白了,就他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大理寺的同僚们早就在背後议论了。
说他成婚都大半年了,还从未从他嘴里听到过有关夏琳琅的事,也甚少有人见到两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场合,就有传言说‘夫妻不睦’的话来。
还说这次要不是新妇娘家来了人,他约莫还将人晾在府里,不闻不问的,都在猜测两人私下应当也是如此的相处,相敬如冰,无甚话题。
这说来说去的无非就是那些话,但他性子如此,也懒得去解释,嘴长在别人脸上,究竟要怎麽去说,也是别人的事。
而他同夏琳琅过的好不好,自也不需要别人来评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收了心思,他搁下手里的杯盏看着李循,正了正色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上门又是所为何事?”。
瞎扯了好半晌,眼下才总算说到了正事上,李循回过神来後拍了拍脑门,这才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顾筠。
“这是?”顾筠问。
“周主事的帖子,他夫人前些日子不是给他添了一个闺女,这会孩子的百日都过了,便请大家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