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的周主事,而今年逾不惑的岁数都能添丁一口,高兴也是人之常情,而刑部和大理寺素来交情匪浅,他与周主事也有过几次来往,这约也是该赴的。
他拿过桌上的帖子随意的翻来看了眼,内容不甚稀奇,而他看到的却是最後的赴约日期。
“七月…”
李循一直在看他,听见声音便自然而然的点头回:
“对呀,是七月,有什麽问题?”
天气热,他也说的口干舌燥的,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可眼神在桌上逡巡了一圈都没看到有多馀的杯子,喉咙干的不行,正打算擡头想问顾筠讨口水喝时,才发现他面色有些不对。
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两人的对话,恍然大悟的开口:
“我怎麽把中元节给忘了…”
每年的中元节前後,顾筠都会单独去看望他母亲向禾,就葬在她购置的那块田庄不远,那是属于她的一方天地,就算在最後的弥留之际也对那里念念不忘。
而李顾两家是世交,向禾去了的这些年,李循也没少陪顾筠去过,且这件事并不算顾筠的禁忌,毕竟事情都过了这麽些年,他早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他心绪或多或少的会受些影响。
见顾筠没说话,李循咽了咽干涸的嗓子,馀光撇了撇他手里的帖子,问:
“你打算去看看伯母?”
顾筠合上手里的东西,淡淡的回了句‘嗯’。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李循眼神流转了一圈,状似无意的问:
“你一个人去?”
这话里有话,顾筠自然听的明白,看着他回:
“说话别大喘气。”
是让他有话直说,李循眯了眯眼睛,没再拐弯抹角:
“嫂子去吗?”
之前的那次夏琳琅就说过,要陪他一起去看看向禾,他没忘,只那件事後他便一直没抽出身,但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跟前,天时地利人和,说什麽也要带她走这一趟了。
他心里在思忖,对李循的就话未置可否,但人精着呢,一见他沉默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就算忍着嗓子的难受也要多说几句话:“啧,这就分不开了,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顾子楚吗?”
可偏生顾筠没听进别的,唯独这句话却入了耳,斜睨了李循一眼:
“不若这样…”
他边说,边合上手上的帖子,坐直了身体。
李循还当他真有什麽重要的话要谈,巴巴的凑过来,准备好了洗耳恭听。
“你若当真是艳羡,又拉不下脸来开口,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替你在伯母面前说道两句。”
“咳咳咳……咳咳咳……”
哪知他话才刚刚说完,李循就止不住的开始咳嗽,开什麽玩笑,顾筠明明就知道他最无心的就是男女之事,这些年为了避他母亲的催婚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得以能独身至今。
却不想他今日竟说出这样的话,他真的是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来又下不去,不敢辩驳也不能反驳,一时咳嗽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而顾筠还没停止,仍在继续刺激他:
“我还记得刚成亲那会,伯母特地来寻我说道过,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分不同,眼下我已经成家立业,便让我劝劝你…”
“伯母还说,京城适婚的在室女她都是知晓的,只等你这边点头,她立刻就能替你着手安排,你觉得怎样?”
“咳咳咳…咳咳”
他还在继续,顾筠每说一句他咳嗽便厉害一分,半点没有要消散的意思。
而那从方才起就不大舒服的嗓眼儿这会更是难受了,但眼下正咳嗽着,饮不下任何茶水,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充斥着他咳嗽的声音,等过了好一会,才渐渐缓过神来。
一手捏着脖颈,一手想去找杯盏喝口水缓缓,他方才就没找到,这会还是没有,无奈只能嘶哑着声音问顾筠要水。
对面的人却是捏着杯盏,静静的看着他,眼神却是往屋外看的。
“我这屋子里没有多馀的杯子。”
“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李循耳里却犹如重创,他实在是无法不去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
但谁让他先去挑衅,又道行不深的被人轻易拿捏。
罢了罢了,谁让对方是顾筠,还知道他所有的软肋,他深喘了口气後又摇了摇头,末了,只能默默转身去外间寻水喝。
古人云:“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但他还是觉得此言差矣,他是不怕得罪人,就怕得罪的人既能做君子,又能做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