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后山的影子拉得很长,凌霜跟着沈砚回到难民区时,沈薇正坐在树底下缝补衣物,阳光洒在她身上,暖得像之前递过来的粗粮饼。
凌霜的脚步顿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转头看向沈砚,眼神里满是迟疑。沈砚轻轻点头,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转身往不远处走去——既给她们留了私密空间,又能确保意外生时及时介入。
凌霜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沈薇面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薇姐,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薇抬头,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眶泛红,连忙放下针线,拉过她的手:“怎么了?是不是我弟欺负你了?还是有人说你闲话了?”
“不是……”凌霜的手冰凉,用力抽回,往后退了半步,扑通一声跪在了沈薇面前,泪水瞬间涌了出来,“薇姐,对不起,我骗了你!”
沈薇吓了一跳,连忙想拉她起来:“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我不能起来!”凌霜固执地跪着,头埋得很低,声音哽咽,“我根本不是什么清溪村的难民,也不是和家人走散了……我是王怀安的义女,是他派来杀沈砚的影卫!”
“什么?”沈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满眼的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凌霜,你别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凌霜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五岁被王怀安收养,他没教过我半点好,只把我当成杀人的工具。这次他让我伪装成难民混进山寨,就是为了取沈砚的性命,掩盖他克扣官粮、嫁祸山寨的罪行!”
她哽咽着,把自己的身份、王怀安的操控,还有这些日子对沈薇的愧疚一股脑说了出来:“你对我那么好,给我换干净衣服,分我饼子,夜里把被子让给我,说要当我的家人……可我却一直在骗你,还想着对你的亲弟弟动手,我对不起你!”
凌霜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地上,出沉闷的声响:“薇姐,你要杀要剐都随便你,我绝无半句怨言!”
沈薇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她看着眼前泪流满面、不停磕头的凌霜,脑海里全是这些日子相处的画面——那个怯生生接过衣物的姑娘,那个安静听她说话的姑娘,那个被太阳晒得脸色白的姑娘,竟然是来杀自己弟弟的杀手?
巨大的震惊过后,不是愤怒,而是心口密密麻麻的疼。她抬手捂住嘴,眼眶也红了:“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再骗你了!”凌霜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真心对待过,你给我的温暖,是王怀安那里从来没有过的。我做不到继续骗你,更做不到伤害你和沈砚……”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愧疚,“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别再把我当成之前那个‘凌霜’了。”
沈薇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额头上的红印,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塌。她蹲下身,轻轻扶起凌霜,声音带着哭腔:“傻姑娘,你快起来,地上凉。”
凌霜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她:“薇姐,你……你不怪我吗?”
“怪!怎么不怪?”沈薇抹了把眼泪,语气又气又心疼,“我怪你骗我,更怪你把自己活得这么苦!”她伸手轻轻擦掉凌霜脸上的泪水,“王怀安不是人,他把你当成工具,可你不是刀,你是活生生的人啊!”
听到这话,凌霜再也忍不住,扑进沈薇怀里,失声痛哭起来。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恐惧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而沈薇温暖的怀抱,成了她唯一可以停靠的地方。
不远处的沈砚看到这一幕,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眼底闪过一丝欣慰——他赌对了,凌霜的软肋,正是沈薇给予的那份从未有过的温情。而这,或许会成为扳倒王怀安的关键一步。
哭声渐渐平息,凌霜靠在沈薇肩头,指尖还在微微颤抖。沈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沈砚,眼神里带着询问。
沈砚走了过来,语气温和却不失沉稳:“凌姑娘,既然你选择坦白,那王怀安除了派你杀我,还有没有跟你透露过其他阴谋?比如他后续还会有什么动作?”
凌霜抬起头,眼底满是茫然,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无措:“没有……他从不跟我说这些。”
她吸了吸鼻子,语气里满是自嘲:“在他眼里,我只是个只会杀人的工具,不需要知道太多。他只给我任务——混进山寨,杀了你,然后带着你的人头回去复命。至于他为什么非要杀你,后续还有什么计划,我一概不知。”
“他甚至没告诉过我,克扣官粮、嫁祸山寨的具体细节,我知道的那些,还是偷偷听到他跟心腹说话时零碎记下的。”凌霜的肩膀垮了下来,满是无力,“我就像个提线木偶,他让我去哪,我就去哪;让我杀谁,我就去杀谁,从来没有资格问为什么,也从来不知道他的全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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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听得心头一紧,伸手把她搂得更紧了:“苦了你了,他根本没把你当人看。”
沈砚眉头紧锁,心里快盘算着——凌霜不知道更多秘密,这意味着他们还是没法摸清王怀安的底牌。但她的坦白是真的,那份愧疚和挣扎也做不了假,绝不能再把她推回王怀安身边。
“没关系,不知道也无妨。”沈砚语气平静,安抚道,“你能选择站出来,不再帮他作恶,就已经帮了我们大忙。”
他看向凌霜,眼神坚定:“你现在不能回去,王怀安没收到我的人头,一定会以为你任务失败,回去只会是死路一条。留在山寨吧,先把自己藏好,等我们找到对付王怀安的办法,再帮你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凌霜愣住了,眼眶又红了:“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留在山寨也帮不上忙,反而可能是个累赘……”
“怎么会是累赘?”沈薇立刻反驳,“你能认清他的真面目,不再被他利用,就是好事!以后有我在,没人敢说你是累赘!”
沈砚也点头附和:“而且,你熟悉王怀安的行事风格,知道他培养影卫的手段,这些都是有用的信息。先安心留下,我们一起想办法。”
凌霜看着眼前两人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那块冰彻底融化了。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不再是绝望和愧疚,而是夹杂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安心。
沈砚刚迈出两步,身后就传来凌霜急促的呼喊:“沈公子,等等!”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凌霜快步走上前,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里满是恳求,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沈公子,能不能……能不能救救李奎大哥?”
“李奎?”沈砚挑眉,想起那个带兵攻山的将领。
“是!就是上次带队的李奎将军!”凌霜连忙点头,语飞快,“以前在王怀安府上,他待我极好,从不把我当成杀人工具,反而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照顾我。我练刀受伤,是他偷偷给我送伤药;王怀安责罚我,是他悄悄求情;就连我藏起来的点心,也是他怕我饿肚子,偷偷留的……”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他本性不坏,只是不敢违抗王怀安的命令。上次攻山失败,王怀安肯定不会放过他,之前就听王怀安说要贬他为火头军,还把他的家眷接去府衙‘看管’,其实就是当人质!再拖下去,他迟早会被王怀安灭口的!”
沈薇在一旁听着,也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没想到那个李将军,竟然是个好人。”
沈砚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掌心——李奎是王怀安的手下,也是上次攻山的将领,救他不仅风险极大,还可能给山寨带来麻烦。可看着凌霜满眼的恳求,想到她在王怀安府中唯一的温暖来自这个男人,又实在无法直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