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又看向苏凛:“你去安排,让靖安军的新兵营在周营视线范围内操练,不用喊杀,就练阵型、练武艺,再让炊事营多做些热食,香气飘到周营去——让他们亲眼看看,同样是士兵,在靖安郡能吃饱穿暖,能有像样的训练,而不是在京营里忍饥挨饿、苟延残喘。”
“第三,针对小辈。”沈砚指尖点在舆图上的一处庄园,“那处‘静心园’收拾出来,备好上好的兵器——给周凌云铸一对新斧,给周凌峰打一杆更趁手的透甲枪,给周凌玥量身做一套轻便的劲装和链剑配件。再让账房准备好丰厚的饷银,不是给周霆的,是给周家每个小辈的‘练武津贴’,让他们知道,在我这里,少年英锐能得到重视,能有更好的展。”
苏凛挑眉:“世子是想让小辈们先动心,再影响周霆?”
“正是。”沈砚点头,眼中满是爱才之意,“周霆忠君,但更疼家人。他痛失爱子周彪,只剩周凌玥这一个孙女承续其脉,定然不愿看着孙女跟着自己忍饥挨饿、甚至战死沙场;看着儿子们空有武力却无粮草支援,孙辈们天赋异禀却没条件施展,心里的天平迟早会倾斜。”
最后,他看向秦风:“你去选几个从黔南关退下来的老兵,让他们装作流民,混进周营附近,偶尔和京营士兵闲聊,讲讲靖安郡的好——百姓能种地,士兵能养家,将领能施展抱负,再不经意提起‘沈世子从不猜忌下属,只要有本事,就能身居高位’。”
“这一系列下来,周霆就算再固执,也会明白:他效忠的是昏君,而我能给他们全家——包括三万京营士兵——一条活路,一份尊严。”沈砚合上舆图,语气笃定,“我要的不是逼降,是让他带着全家,心甘情愿地来归顺,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对自己、对家人、对士兵最好的选择。”
烛火映照下,沈砚的谋划环环相扣,既精准戳中周霆痛失爱子、珍视孙女的家族隐痛,又尽显对周家英锐的珍视,每一步都在为“心甘情愿归顺”铺路。
靖安王府书房内,烛火忽明忽暗,沈砚摩挲着凤翅镏金镋的镋柄,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墨尘,还有最关键的一桩——周家远在应天府的女眷。”
墨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世子是担心,若周霆归顺,皇帝定会迁怒于他的家眷?”
“正是。”沈砚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周霆忠君,可他更清楚皇帝的狠辣。当年周彪战死,皇帝连一丝抚恤都吝啬,如今若周霆叛降,皇帝定会拿他的夫人、儿媳、孙辈女眷出气,抄家问罪是轻,怕是连性命都难保。这一点,是周霆最不敢赌的,也是我们必须帮他解决的后顾之忧。”
他抬手在舆图上圈出应天府的位置,沉声道:“你立刻调派暗影卫精锐,乔装潜入应天府,找到周家府邸,悄悄保护起来。再联系我安插在应天府的暗线,备好车马和通关文书,一旦周霆松口归顺,连夜将周家女眷转移出应天府,一路护送到西南——沿途关卡若有阻拦,直接动用暗线力量,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她们平安抵达靖安郡。”
“属下明白!”墨尘躬身领命,“暗影卫已在应天府布有眼线,三日之内便可完成部署,绝不会让周家女眷出事。”
沈砚这才舒展眉头,看向苏凛等人:“我们要让周霆知道,归顺我沈砚,不仅能让他和麾下士兵活下去,能让小辈们有出路,更能护得他全家上下,包括远在应天府的女眷,万无一失。皇帝给不了他的安稳,我能给;皇帝要夺走的家人性命,我能保。”
与此同时,周营之中,夜色渐深。周霆正对着一盏残灯出神,营外忽然传来士兵的低呼声,周虎匆匆走进帐内,手中捏着几张匿名信和一袋干粮:“爹,你看!刚才营外不知是谁放的粮草和这些信,上面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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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霆接过信,借着灯光细看,当看到“皇帝克扣周家俸禄,女眷生活难以为继”“黔南关之战,皇帝拒援军,致周彪战死”时,手指猛地攥紧,信纸被揉出褶皱,眼眶瞬间泛红——周彪战死的伤痛,他从未忘记,可他没想到,皇帝连战死之子的家眷都如此刻薄。
“还有这个……”周虎递过另一张信,上面隐约提道“沈世子已暗中部署,护应天府周家女眷周全”。
周霆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靖安郡的方向,心头巨震——沈砚竟然连他远在应天府的家眷都考虑到了?这等周全,这等诚意,是他效忠多年的皇帝从未有过的。
帐外,周凌玥正和周凌云、周凌峰凑在一起,望着不远处靖安军营地飘来的饭菜香气,听着那边传来的整齐操练声,周凌玥指尖摩挲着链剑,轻声道:“你们看,他们的士兵好像每天都能吃饱饭,还有像样的兵器……”
周凌云攥了攥腰间的旧斧,眼神复杂:“沈砚麾下猛将如云,还能对我们处处留手,现在又……”
周霆听着帐外小辈们的低语,再看着手中的信,想起十日行程的艰难,想起皇帝的冷漠,想起儿子周彪的战死,想起远在应天府的妻儿儿媳,心底坚守多年的忠君信念,终于轰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他缓缓松开拳头,信纸飘落,残灯的光晕映着他布满皱纹的脸,眸中满是挣扎,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动摇——或许,沈砚说的是对的,他效忠的,从来都不是值得的人。
次日清晨,天刚泛白,周营士兵正啃着硌牙的麦饼、嚼着苦涩草根,忽然闻见一阵从未有过的香气飘来——醇厚中带着清甜,还夹杂着酥脆的焦香,勾得人腹中咕咕作响。
只见一队靖安郡士兵推着马车走来,车上摆满热气腾腾的器物:粗瓷碗里盛着乳白浓稠的液体,表面浮着细密泡沫;竹篮里码着金黄长条,外皮炸得蓬松起酥;还有白胖的褶纹团子,捏起来软乎乎的,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馅料;竹盘里卧着圆润的黄壳蛋,旁边小碟里是切得整齐的翠色咸菜,色泽鲜亮。
“奉沈世子之命,给周老将军和各位将士送早餐,人人有份!”为的人笑着分,语气恭敬无半分敌意。
士兵们瞬间炸了锅,围在马车旁探头探脑,满脸茫然:“这是啥?从没见过啊!”“那黄条条看着像油炸的,却比油饼蓬松多了!”“那白团子软乎乎的,里面包的是肉吗?”
有胆大的士兵接过碗碟,先凑到鼻尖闻了闻,顿时眼睛亮:“香!太香了!”试探着喝了口乳白液体,醇厚的豆香在舌尖散开,带着微甜,比寡淡的米汤好喝百倍;咬一口金黄长条,外皮酥脆掉渣,内里松软,越嚼越香;掰开白团子,韭菜鸡蛋的鲜香溢出,软嫩可口;剥开黄壳蛋,溏心蛋黄流出来,满口鲜香;就一口咸菜,清爽解腻,瞬间打开食欲。
“好吃!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香的早饭!”士兵们狼吞虎咽起来,有的三口两口吃完,还舔着碗底,眼神巴巴地望着马车;有的捧着碗蹲在地上,边吃边抹眼泪:“这十日来,第一次吃上热乎又香的东西……沈世子竟给我们这些败兵送这么好的吃食……”
周霆的营帐外,士兵端着精致食盒进来,里面的食物与外面无异,只是摆得更规整。周家人闻讯聚拢过来,个个眼神好奇又警惕。
周虎盯着食盒里的东西,虬髯抖动:“这沈砚搞什么鬼?这些奇奇怪怪的吃食,能吃吗?”说着伸手去捏金黄长条,指尖触到温热的外皮,忍不住咬了一大口,酥脆的口感让他眼睛一瞪,随即大嚼起来:“娘的!好吃!比咱带的肉干还香!”
周豹捧着白团子,憨厚的脸上满是惊奇,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软嫩的口感让他咧嘴笑:“这团子真软,里面的菜也香!俺家娃要是能吃上这一口,肯定高兴!”
周熊拿着黄壳蛋,轻轻敲开,溏心蛋黄流出来,他愣了愣,尝了一口,温润的口感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这等精细的吃食,连应天府的周家都很少见。
周凌云抓起一根金黄长条,咔嚓一声咬断,酥脆的声响引得周凌峰侧目,少年郎吃得满嘴香,含糊道:“太好吃了!比祖父给的虎头酥还香!咱京营里从来没有过这东西!”
周凌峰拿起乳白液体喝了一口,豆香在口中弥漫,他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看向周凌玥:“你也尝尝,这个很特别。”
周凌玥捏起一小块咸菜,放进嘴里,清爽的咸味让她眼睛一亮,又掰了半个白团子,小口咬着,软嫩的口感让她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吃食好精致,比家里厨娘做的还好吃……”
周霆站在一旁,看着家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又望向营中士兵满脸满足的神情,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拿起那碗乳白液体,喝了一口,醇厚的香气漫进喉咙,温热的触感顺着食道暖到心底——沈砚不仅能给士兵饱饭,还能拿出这等从未见过的精致吃食,这份细致与诚意,是吝啬粮草、苛待家眷的皇帝永远给不了的。
他放下碗,看着食盒里的食物,又想起昨夜信中关于家眷的承诺,想起十日来的饥寒交迫,想起儿子周彪的战死,所有的坚守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周霆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却带着决绝:“备马!周虎、周豹、周熊,随我去靖安王府——见沈砚!”
阳光彻底穿透云层,洒在营中,士兵们捧着碗碟的手顿了顿,纷纷看向周霆的方向,眼底满是期盼。他们知道,老将军这一去,或许将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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