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并不生气,语气里甚至还能听出一些兴致,“你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在黑狱活上整整两年吧。”
“是……请陛下责罚。”
“前朝的剑不斩本朝的官。”皇帝摆了摆手,冲唐苡道:“擡起头。”
唐苡依言照做,然而,只一眼她便又快速低头挪开了视线。
明帝萧祁,她绝不会忘记那张脸,可她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喷涌而出的恨意,当年那位她早已记不清姓名的侍女为她换来的一条残命。既未陨于牢狱之灾,便也决不能就此断送。
她想活命。
于是她匍匐在地,深深拜下。
“和靖公主已死,奴婢既然已经来到北萧,那便生是北萧的人,死……也是北萧的鬼。”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下一下重重砸在嗓子眼上,就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腔。萧祁没有接话,她咽了口口水,继续苦苦央求:
“求……求陛下,饶我一命。”
“求陛下……饶我一命!”
“安乐哭着闹着向朕要你,朕不想让她失望。”萧祁终于又开了口,“但如果你有不轨之心,朕碾死你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是……谢陛下……不杀……之……恩。”唐苡将那最後一个“恩”字咬的极重,与将要喷薄而出的仇恨与耻辱一同嚼碎了生生咽下。
“陛下,这恐怕不妥……”
“一个女人而已。”
她听见萧祁打断了魏影的话,十分的漫不经心。
“既然安乐喜欢,给她玩玩也没什麽,等哪天她玩腻了再杀也不迟。”
唐苡闭上双眼,直到被人再次带回那间小小的牢房,她才背靠在石壁上,缓而轻的呼出一口气来。
寂静与昏暗中,仇恨与悲愤如潮水般褪去,再没有什麽别的情感与念想能填补这一片空白与荒芜。
监牢外走廊上的火把燃的正旺,身前的地面上有一大片的暗红色的污渍,黑狱中常年潮湿,人血也难凝固,尽管经过简单的冲洗,血水顺着缝隙流走後,留下的部分依旧粘腻令人作呕。
唐苡盯着那片血渍发呆。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割喉的伤只要够深,就能浑水摸鱼假做成自杀。
于是她从背後动手,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一击毙命,两年未练过的身手,尽管有些生疏却还是干脆。
喷出来的血液大部分都洒到了地上和墙上,也有少量溅到了她的身上,温和地热度竟然让她忽然有了一种在被拥抱着的错觉。
起初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颤抖,但恐惧过去之後,是漫长而无边际地平静。
而平静过後,在她于某一个瞬间忽然再次鲜明的意识到这一行为或许能让她重见天日的时候,她开始控制不住的感到激动和兴奋。
她丝毫不怀疑这样病态地欢愉会将她吞噬,但她无法克制自己去拥抱黑暗中这种极致的孤独。
她要活下去,要报仇。
为那个为她牺牲的姑娘,也为了自己。
牢门外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放了饭菜和汤药,石壁上的油灯发出淡淡黄光,照在深褐色地药水上,显得有些诡异。
唐苡歪着头看了一会儿,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扒了几口饭菜,又将那早已凉透了地汤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