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夺过他手中的刀,赶在他人的刀刃落下之前,用尽全力,砍向他的脖颈。
一刀,滚烫地液体喷溅上她的面颊。
两刀,浑浊而充血的双眼缓缓阖上,头甲落到地上,滚向一边。
与那头甲一同落地的,还有那一支被斩成两截的白尾羽箭。
三刀。
最後一点黏连在一起的皮肉也终于断开,唐拂衣手下一松,那已经砍出了缺口的刀“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人头滚下来,刚好落到她的手上。
直到此刻,那始终屹立不倒的身躯,才终于无力地向前倒下,唐拂衣麻木无力,顺势跪下,王甫的身体便恰好靠在了她的肩头。
重于泰山,又轻如鸿毛。
不断有鲜血从断口处涌出,枯草般地白发被染成鲜艳地红色。
唐拂衣呆呆望着前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鲜血。
那是师父的血,浸润她的衣衫,淌过每一寸皮肤,就像是一个轻柔地拥抱。
而那最後一点温度,很快也被雨水冲刷殆尽,她终于再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万物失色,她紧紧抱着师父的头颅,在这场昏天黑地的暴雨中,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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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萧宣明三年,夏末。
大将军苏栋率轻云白虎二军,攻瑞义,端义二城,大胜。
其四子苏知乐斩李忠国将军于马下,是为少年豪杰。长子苏知还,素有神箭手之称,于乱军之中一箭封喉敌帅王甫,四下皆惊。
而取下王甫首级者,却是一个女人。
捷报传至萧都,朝野上下一片欢声。
衆人皆言此战本为死局,然苏大将军智谋过人,设计将这祸水东引,此乃地利;又恰逢大雨天降,此乃天时;端义城中有人开了城门,可见民心所向,此乃人和。
三者合一,可谓天命所归。
正是明帝之功业感动了上苍,这才使得北萧军队深处绝地而奇兵出,置之死地而後生。
萧祁自是大喜,赞苏栋为“千古奇兵”。
又命其不必着急,可先行在城中安顿。待洪水褪去,粮道清疏,再班师回朝,届时自当论功行赏。
大军如此,班鸿所率小队自当跟随。
两日後,雨过天晴。
大军入城,不伤百姓,不抢钱粮。
南唐将士,凡下跪投降者,皆缴其兵甲,留其性命。
但若有反抗,不论男女老少,士兵平民,格杀勿论。
瑞义已成汪洋一片,连年战火,端义城内百废待兴。
苏栋武将出身,不懂其中门道,倒是班鸿站了出来,稍加安排,将城中安置抚慰等事处理的也算是井井有条。
唐拂衣生了一场大病,病中昏昏沉沉,只觉自己如一叶漂萍,于无边际地黑暗中漫无目的地荡来荡去,时重时轻。
她感到迷茫而孤独——似乎有人在等她,又似乎她还有什麽地方将去未去,可在这一片平静的黑色里,她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听不见。
她被抛弃在此。
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回笼。
她感受到有人用带着干燥的水汽的毛巾温柔的擦拭过自己的面颊和身体,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议论声忽远忽近。
“柒柒,拂衣什麽时候能醒呀?”
“公主,她并没有受什麽伤,但当时的那种情况……想是受惊过度,还需要一些时日恢复精神。”
“那要多久呢?”
“两三日吧,不太好确定,但能总归身体是没什麽大碍了,公主也不用太担心”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