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三年多,他从来没放弃我们。”
“我还记得,第一回过来的时候,很不巧潘杨摔断了腿没法陪我们,我带小羽下了火车,打车去酒店。”
“那天雨下得好大,堵了很久,司机只好把车停在离出站口一两百米远的地方。我背着小雨,一手撑伞,一手拿行李。”
“风很大,地上都是水洼,我驮着她,不敢直起背。那条路好漫长啊。她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一声声喊‘妈妈’。”
“‘妈妈,我是不是太重了’,‘妈妈,我害怕’,‘妈妈,妈妈’。。。。。。”
“这几年,有过心酸和无力,但大部分时候是快乐和满足。”
“我的宝贝,她好好啊,给了我那麽多爱和感动。”
她像讲述一件很平常的事,姜楷仪看着没有头发的母子俩,早已泣不成声。
她咬紧牙,试图放轻自己的呼吸,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敢擡起头。
“姜阿姨,你不要哭。”小羽忽然喊她,她不敢看孩子,只拼命地点头。
“妈妈。”
“妈妈,也别哭。”
“妈妈,我知道我要死了。”
“妈妈,你别忘了给我烧手机,这样你想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就能接到了。”
“呜呜。。。。。。啊。。。。。。”姜楷仪再也控制不住,捂住嘴转身跑了出去。
她哭着往楼下奔,泪水沾湿了衣袖,怎麽都擦不完。
孩子纯真的话让她的心像被剜掉一块,但对晓晓和潘杨,那是一刀一刀的凌迟。
她蹲在花园里哭了好久,太阳晒在背上,并未觉得温暖。
她哭什麽,是对小羽的不舍,是对莫晓晓的心疼,是对牛崇义的思念。
付令尘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蹲在花坛边上流泪。
芭蕉树的影子斜打在她身上,遮盖住一部分悲伤。
他好久没见她了,也没有跟她说过话。
周倜说她要去德国看看。
她还是要走。
他隔着几步远,他静静地看着她,她捂住了眼睛,肩膀颤抖着,光照在她的黑发上,人像悲悯的天使,但无助。
他收到她的讯息,知道她来了,人走不开,找去病房的时候,莫晓晓哭着说不出话,旁边病人的家属告诉他姜楷仪跑出去了。
哭着跑着去的。
隔壁床的病人家属也抹着泪告诉他,她听见的姜楷仪她们的说话。
他喉咙发干,她这样的人听见孩子说这些话,该多难受。
“姜楷仪。”
姜楷仪擡起头,站在面前的付令尘平静地望着她。
她眼睛胀痛,好在他替她挡住了一点阳光。
她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付令尘微微使了一点力,让她站了起来。
她被他带到走廊坐下,头依靠着栏杆,默不作声。
付令尘心像被一只手揪着。
作为肿瘤医生,从医这麽多年,他治过的病人数不清,但痊愈的还生存着的没有离开得多。
他也是人,离开的牛崇义和现在的小羽,对他来说,意义并不一样。
快三年了,他几乎是看着这个小姑娘长大。
他舍不得她。
小羽还祝他早日找到女朋友,可面对心爱之人,那些无力的话他要怎麽说出口?
“姜楷仪,小羽的情况不太好。”
思忖良久,他还是要说,他知道她坚强,知道她要听真相。
“她肺内有转移,位置不太好,身体也不适合再动手术。”
“可能会心衰,喘不上气,有腹水,可能会胸闷,甚至窒息。”
“现在用不了药了,只能止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