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死都死在龙椅上
午时三刻,闹市口。
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刑场上空弥漫的血腥与肃杀之气。
黑压压的百姓围在警戒之外,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望着刑台中央那个被强行按在肮脏木案上的身影。
不论曾经如何高高在上,翻云覆雨,也早晚会高台倾覆,死无葬身之地。
一辆不起眼的玄黑马车静静停在刑场边缘,车帘低垂,只留下一道缝隙。
沈朝青端坐车内,透过那道缝隙,沉默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外头入了夏,他面上却几乎无一点血色,手里还捧着暖炉,呼出的仅是寒气。
李妙昃被卸去了镣铐,却早已被诏狱的刑罚折磨得不成人形,他被迫跪在案前,头发被刽子手粗暴地抓起,露出满是勒痕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道素白的身影,缓缓穿过人群,走上了刑台。
郑月瑶纤细却挺拔,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
她手中,捧着一把鬼头刀。那刀显然对她而言过于沉重,但她却稳稳地捧着,一步步走向刑台中央。
李妙昃被按着头,馀光瞥见那抹白色,先是疑惑,随即看清来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声,“咳咳……竟然是你?郑月瑶?沈朝青是无人可用了吗?派你个妇道人家来送老子最後一程?哈哈哈哈!”
郑月瑶在他面前站定,缓缓举起那柄沉重的鬼头刀。
阳光照在她发间一枚样式简单却别致的梅花簪上,折射出一点冷光。
“逆贼李妙昃,罪大恶极。陛下特许,由苦主郑氏月瑶,亲自监刑枭首之刑,以告亡魂,以正国法!”
李妙昃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郑月瑶发间那枚梅花簪,瞳孔骤然缩紧。
那簪子……那枚梅花簪的样式……
许多年前,他曾送给一个身份低微却性情柔婉的乐妓一枚相似的梅花簪,那乐妓为他生下一个女儿,梅花簪被一分为二,一枚在乐妓手中,一枚在女儿手中。
後来府中倾轧,幼女竟被人贩子拐走,杳无音信。他遍寻不到,那两枚簪子,也随着那对母女一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沈朝青,你够狠!
李妙昃攥紧了掌心的簪子,掌心渗出血迹,难以置信地看向郑月瑶的脸,试图从中找出熟悉的轮廓。
他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想说什麽,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原来……原来她……
他看着眼前这个即将亲手斩下自己头颅的女子,那积攒了一生的怨恨丶不甘丶恶毒,忽然间像是被戳破的气囊,泄得一干二净。
李妙昃想说什麽,最终什麽也没说,慢慢低下头,“……也好……也好……好好……活着……”
“不劳侯爷费心。”郑月瑶冷声道,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你屡次三番构陷我父,欲置我郑家于死地时,可曾想过今日?”
她双手握紧刀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那沉重的鬼头刀高高举起。
阳光下,刀锋闪烁着刺目的寒芒。
“逆贼李妙昃,伏诛!”
话音落下,刀光亦随之落下。
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一声闷响,鲜血喷溅,染红了素白的衣裙和刑台肮脏的土地。
一颗头颅滚落在地,眼睛兀自圆睁着,残留着最後那复杂难辨的神情。
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郑月瑶握着滴血的刀,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站稳。
她看也没看地上的头颅,只是将鬼头刀“哐当”一声扔在地上,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刑台。
身上的血迹,如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马车内,沈朝青静静地看着那颗滚落的头颅。
李妙昃,到底是谁先不得善终?
车轮椅滚着鲜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