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霞:“是郎君自请要去的,没人知道为什麽陛下同意了。我没有问过郎君,郎君也没有告诉我。”
谢林川眼前慢慢凝了个人,他能看清他的脸,大约是树生山上磕破膝盖都要好好哭一日的稚嫩样子,却一个人从皇宫走向军营。
“九冈山之战,你记得多少?”谢林川抚了抚额。
後背的劫缚隐隐发烫,烧的他生疼。他靠坐在沙发上,接着说:“他为什麽去打那场仗,这也是你们陛下的意思?”
“九冈山易守难攻,人又不多,也因为人少,粮食种不出富馀的,许多年不上朝贡,陛下本就心有不满,再加上九冈山地广物博,常与邻国交换物资维持边界生存,于是就给安了个「谋逆」的罪名,将郎君指派去,收复失地。”
当年的藏巳只有十九岁,刚从上一个战场上死里逃生,休息不足半月,便又领兵去了西南。九冈山向来民风淳朴,他心里大约猜出情况不是旨意里给的那样,却不得不领兵出征。
谢林川起了好奇心,问道:“他怎麽做?”
“九冈山一战……打得很是艰难。我们带的兵马本就不足,原以为只是去谈和,却在去的路上便屡遭埋伏。那些人是冲着郎君来的,他……受了很多伤,但总要一夜便能愈合。没人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藏巳将军刀枪不入」的传言逐渐在九冈山老幼皆知,甚至传回了宫里。”
陆长霞顿了顿,眼神空下来:“如果没这些传言……他也许不会死的那麽惨。”
那一路上行刺无数,花样百出,他们在其中一个刺客身上搜到了悬赏令,才知道,现如今藏巳的头颅居然已经价值连城。
就算再怎麽蠢,大家也看得出,九冈山之战只是一个幌子,这实则是陛下给藏巳设的死路。
陆长霞求他,说:逃吧。
藏巳没有回答。
十九岁的少年一夜没睡。第二日,他将手下士兵集结,把真相宣之于衆,然後告诉他们:想走的可以走。
他们的军队一下子少了小半,但更多的人留了下来。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九冈山,藏巳打算在九冈山驻扎——这地方天高皇帝远,先将手下安置到个安全的地方,总比跟在他身边时刻提防投毒刺杀强的多。
当时正值秋收,他们本以为会看到村庄内一片忙碌,却撞见了一片火海。
邻国在这个时候打进来了。
万幸九冈山易守难攻,他们在没有粮草支援的情况下在此地苦守多日,旧战场流血漂橹,藏巳亲眼看着他手下仅有十七岁的小兵被邻国捉去剥皮煮水。
他们都以为他会倒下,可第二日,他又爬起来了。
藏巳传书回宫,请求支援。
那些信件石沉大海,连送信人都不曾回来过。
後来便不送了。
九冈山一役持续有三月馀,劫缚的报应同样缠着他,他落了许多伤,穿在玄色里藏下来,早知自己命不久矣,便不去占旁人的求生路,有药先给小孩儿,啃泥吃土的养坏了胃,好容易战歇了,补给才姗姗来迟。
当日,他的卫兵取了第一碗煮好的米粥送到他手边逼他咽下去,藏巳依着他吃了,吃完不消片刻,便连着血一起呕出来。
他没倒下,只是吃不进东西,藏在盔甲下看不见,笑着说自己没胃口。
战胜那日,他亲自去取投降文书,回来以後便晕了过去。
亲信剥开他的外衫,看里衣已完全染成赤色,新伤叠着旧伤,人已经瘦成柴火了。
可就这麽撑着过来的战胜,一场几乎让他手下的人全军覆没的战争,到头来,他连给手下报仇都报不得。
藏巳倒下去第二日,宫中来了支援,浩浩荡荡的骑兵围住了九冈山。
九冈就此改名为平关。
藏巳被献祭了。
-----------------------
作者有话说:作者躺下了_(:_」∠)_
***
系统提示您已阅读本文36,作者怀着忐忑之心斗胆提出中期检查:大家读起来顺畅嘛?觉得好看嘛?有什麽想法嘛?(非必答)(作者接着躺下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