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老奴想违抗皇令或揣摩圣意?,只是阵仗如此浩大,阖府上下数百人惴惴难安,还请墨少卿通融,告知一二?,可?是我家郎君犯了大事??”
“掌事?无须忧心,崔夫人应当只是熟睡。”墨淮桑笑得一派和煦,“本少卿近来在查一桩猫鬼杀人案,融安县主、鸿胪寺卿夫人皆已被害,我提前得到消息,崔夫人是下一个目标,将计就计布置了一番,方?才那位侍女,正是奉命来捉妖的。”
他扫了一眼?富丽堂皇的议事?厅,掩下嘴角的嘲讽:“那妖一击未中,定会再来,你要约束府里众人不要乱走动,免得被金吾卫误抓。”
崔大掌事?面?上一松,躬身退下。
“三郎,您说他信了吗?”墨言觉得他城府颇深,看不透。
“管他信不信,把崔府看牢了,别让他们?运走任何东西,明天让刘司直进来,暗中搜查对照。眼?下波斯使团还没下落,看能否从崔府找出他们?做过交易的直接证据。”
“是。”
墨淮桑盘算了一番,自觉崔府的事?都已妥善处理,这才疾步出府,翻身上马,将大呼小叫着追赶的墨言,远远抛在身后。
一路疾驰,赶回墨府不到一刻钟。
墨大掌事?早已在影壁处等候,见墨淮桑进来,忙迎了上去:“三郎,墨紫被东隅小娘子带回,大夫已经?给它包扎了。”
“她人在哪?”
“水阁。”
墨淮桑猛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墨大掌事?:“您快回去歇着,这种小事?让旁人来就行。”
墨大掌事?挥手?示意?他快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这才笑眯眯地往回走,世人都说墨淮桑面?冷嘴毒难以亲近,其实这孩子最重情。
墨府用的都是大长?公主府的旧人,虽然三郎习惯冷着一张脸,却从不苛责下人,若不是有他拘着,府里那帮叽叽喳喳的侍女,能吵翻天。
除了墨紫,先前三郎对什么?都不上心,眼?下好啦,东隅小娘子莽莽撞撞闯进墨府,也撞开了三郎紧闭的心门。两个人屡屡侦破奇案,三郎也渐渐被圣人委以重任。
他倒不是盼着三郎建功立业,大长?公主生前只寄望儿子顺遂无忧,他也只愿三郎事?事?称心如意?,想要的都能得到。
东隅小娘子真是墨府的贵人啊,墨大掌事?的褶子又?深了些。
墨淮桑不知墨叔已经?在畅想他的大婚了,疾行赶至水阁,看到小神婆背对着他守在矮塌边。
“……你快醒醒啊黑包……呜呜呜呜呜……”
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墨淮桑慌得快走几步:“墨紫怎了么??墨叔不是说已经?上药包扎了吗?”
见躺在小窝里的玄猫呼吸平缓,他才放下心来:“应当只是失血过多罢了。”
“你叫它墨紫?这便是你说梦话时喊的墨紫?”东隅回过神来,眼?睛肿得像蟠桃。
“它就是你说,陪你长?大、青梅竹马的黑包?”墨淮桑难得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两人齐齐瞪向双眸紧闭的玄猫,又?默契地移开眼?,对这个小东西,他们?都不敢怒也不敢言。
墨淮桑斜睨了小神婆一眼?:“黑包?这么?土气的名字也亏你想得出。”
“黑色毛发、紫色眼?睛,就叫它墨紫……”东隅头昏脑涨,说话不过脑子,下意?识顶嘴,“你……您起的又?好到哪去了?”
墨淮桑轻哼:“你个没文化的,墨紫是牡丹名,花色深红近黑,花瓣厚重,气质华丽威严,跟它是绝配……”
两人各据一边,也不看对方?,一来一回地斗嘴,唇角却不自觉上扬,眼?波流转间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残月的微光,斜斜照在院中的流苏树上,满树繁花如雪似雾,仿佛给水阁披上一层朦胧银纱。
匆匆赶来的墨言,看到的便是这般如诗如画的场景,带着咧到后脑勺的笑,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月影移。天光亮。
“喵。”
一声极其微弱的叫声,唤醒伏在塌边沉睡的两人。
“黑包你醒了?”
“墨紫。”
东隅直起腰,也朝玄猫伸手?,没注意?到身上披着的斗篷掉在地上。
好不容易醒来的玄猫,看着一左一右执拗的两条胳膊,“嗷”的一声把脸埋在爪子里。
这两人都是它倾注了心血养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人啊,你们?真让猫左右为难。
东隅上手?将它抱进怀里,弱弱地瞟了墨淮桑一眼?,闷头朝外走:“黑包,我带你去找老道长?。”
墨淮桑起身背手?,眯着眼?看了半晌,日头懒洋洋地洒下金芒,将他如玉一般的面?庞映照得莹然发亮,然而?更耀眼?的是他眼?底带着无尽笑意?的盛光。
唇角不自觉挑起浅浅的弧度,他施施然跟了上去。
太史?局偏殿,薛老道长?跟玄猫面?面?相觑。
眼?前这小东西,居然把两个人玩弄于小小的五瓣梅掌中,有意?思。
看着看着,薛老道长?皱起眉头,面?色凝重,抱起玄猫走入一旁的暗道:“你们?俩也过来。”
走过一段长?长?的永道,扑面?而?来的空气带着凉意?,仿佛走到了地底下。
进入一间十丈见方?的暗室,四角布置了半人高的仙鹤铜灯,长?喙张开吐出一溜幽兰火焰,正中间摆了一张方?形木台,正对门的那面?墙设立了上百个斗柜,跟药铺似的。
薛老道长?将玄猫缚上方?形台,转身走向斗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