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姜去水轻轻俯下身去,看着姬无愁慢慢回温充盈血色的脸,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贪心的愿望,现在必须告诉她了。
他凑到了她的耳边。
冷月无声,永冻也会化春。
*
姬无愁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房间里没有窗帘遮挡,于是一眼就能看见有落叶在窗外卷飞。
原来是起风了,怪不得睡梦里总有簌簌的声音。
看看天色应该是午後,她想起自己还得找家主回话,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
在走廊上遇见了两个不明官,她们凑在一起说着什麽,见姬无愁从房间里出来,又立马停了交谈,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
她像往常一样没有理会,从她们身边走过。
“姬无愁。”有个眼熟的不明官在楼梯上叫住了她,“家主叫你醒了就去一趟三九峰。”说完便走了。
她颔首,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
“对啊对啊,就是那个诅咒…”
身後两人见她走过又开始说起悄悄话来,但她们不知道姬无愁的耳力十分的好,现在好风相送,更能清晰地传到她耳边。
但她不想招惹是非,又继续下楼。
“听说前几天,共水里淹死了个人…”
“不知道为什麽,把整条河都染成了红色…”
“听说啊,是姜家的人。”
她没有停下来,朝着穷阴的追风道走去。
狂风乱卷,她扔出一张神策燃尽。
“三九峰。”一如往常,冷静,淡漠。
姬朝山站在建木下等她,似乎感应到了什麽,隔着很远就回过了头,目迎着姬无愁走到自己身前。
她上下打量了她,却如她所想的那样,这个女孩并不为任何事所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所以她也不再拐弯抹角。
“那个男孩以血溶冰救了你。”她直截了当地开口,尾音渐渐拖长,“一个残体能做到这种份上,她们共水姜家该去烧烧高香了。”
她语气嘲弄,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
“你放心,只是死了一个残体,姜家绝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两家千万年比邻,到了如今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细细地盯着姬无愁脸上的表情,“不过嘛,苦了那男孩的家人,求告无门,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在残年中日日以泪洗面了。”
姬朝山停顿了片刻,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哭的人。
“姬无愁。”她忽然叫出她的名字,迫使她擡头面对着自己。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姬无愁轻轻点了点头,机械地回道:“错在不应该走出濮阳的边界,错在不应该违法族规。”
“不对。”
姬朝山叹了口气,围着她走了两步。
“你还是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那可是千里冰封啊…濮阳历代就只有那一位使出过…”她轻轻仰面,目光怅然地盯着远方,似乎在脑海中想象那个遥远的岁月。
“姬无愁,你错就错在不够强大,错在身心稚嫩无法控制你那叫人羡慕渴望的能力,错在无法承担一切,错在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珍惜之物离你远去。”
姬无愁站在那里,却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家主的身影在她眼前摇晃不已,她只能紧紧掐住自己的皮肉才使自己不随之颠倒。
“你现在知道自己应该怎麽做了吗?”姬朝山沉声问道。
“知道。”她的喉咙里勉强挤出声音,她怕自己多说一个字就会暴露。
姬朝山看着她已经见红的掌心,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好了,回去吧,其馀的事都不用你操心,家族会处理好一切的。”
“是。”她弯了弯後颈,转身离去。
往後数年,共水之畔再无人驻足,姬无愁全心投入训练,成为了族中最厉害,战绩最好的不明官,只是因为那个传说诅咒的原因,大家却渐渐不愿意与她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