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发誓,绝对没有刻意地去想,只是实在没事做,脑子就会不受控制地描绘点什麽。夏烛背靠着树干,粗糙的树皮硌着後背,顺着那一块的神经感应一直连通大脑,一个女人的形象出现在那里。
女娲。
有蟜。
她会是个怎麽样的人呢。
受人爱戴,神通广大。
可为什麽在其馀家族的历史中不曾出现过呢。
还有,嬴惑和她是什麽关系,他为什麽会认识天神,又为什麽要找她。
夏烛一拍大腿,那人都是活了近万年的兵主蚩尤了,认识一两位天神有什麽稀奇。她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简直蠢透了。
笑这个动作需要从肺部往上抽出一些气,可是夏烛现在形同一个没有精力也没有力气的废物,只是抽上了两口气,这个开心的动作就变成了干巴巴的假笑。
她哼哼了两声,嘴角沉的根本扯不起来。
有蟜和姬阴秀他们的主神有什麽关系呢,她为什麽不住在九天之上,不住在那个时间之缝里而是去了日月山又到了妘家。
又为什麽要将两件神器赠予这两家。
一线蛊能起死回生确实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宝。
可是五十铃呢?
与一线蛊比起来,五十铃好像没有什麽实际的作用。
怪不得在那段记忆中,女修会痛斥神明,她应该也是意识到了五十铃不能挽回鱼蝉的命,也知道一线蛊可以起死回生,她认为上天对她是如此的不公平。
夏烛叹了口气,脑袋歪到一边,她顺着偏移的角度看向了头顶的树,几颗圆滚滚的桃子挂在叶片之间。她想起妘奾说过,阿奺最喜欢吃桃子,于是想着找不到她爸,至少摘几个桃子回去邀功吧。
夏烛撸起袖子借着低垂的枝桠爬上了树,用衣服兜着摘了几个桃子。小心翼翼地往下倒着走,离地面还有一米的时候,她干脆放手跳了下去。
没想到落地的时候像是踩到了什麽,脚一崴整个人摔在地上,怀里的桃子也散落一地。夏烛气急败坏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处狠狠踢了一脚,却发现根本不是什麽石头。
她一下没了脾气,好奇地蹲了下去,将上面堆起的落叶全部扫到一边。
横截面整齐,纹路清晰,像是一截手腕粗细的木桩,没有细想,她用手沿着木桩底部扒拉了一下,却发现木桩从上至下越来越细,且往土里深扎了许多寸。
比起木桩,倒更像是某种钉子。
一个想法冒出头,夏烛犹豫了几秒,就双手握住木钉开始往外拔,没用多少力气就将那东西连根拔起。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下,又掂了掂,看着不大,分量倒不轻。
看上去像是木头制的,但是周身十分光滑没有树木应该有的纹理,大约是件经过复杂工艺的産出,夏烛正想将木钉揣起来带回去给大夥儿看看,却赫然发现,钉子尾部刻着一个不太明显的印记。
她重新拿起,凑到眼前。
那是一朵红色的卷云。
心脏砰砰直跳,她将木钉放到一边,就着钉子拔出後的土坑开始挖了起来,才挖了片刻,手指就触碰到一截坚硬的东西。她吹开上面的浮土,森白的颜色从底下显现。
夏烛盯着看了几秒,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抓起一旁的木钉就往村子里狂奔,风将她的头发全部往後吹去,她忍不住勾起嘴角,自己还是能为她们做些事情的。
一路跑进村寨,跑过青绿色的田埂,天蓝得透亮,大多白云棉花一样堆在山崖边,姬阴秀从油菜地里直起身体,就看见夏烛兴奋地从眼前跑过。
“找到了!找到了!”她边跑边冲他挥着双手,姬阴秀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在见到她手里一闪而过的东西时,笑容却凝在了脸上。
他向身边的大婶说了声抱歉,然後放下手中的一捆油菜籽,拍了拍手朝着夏烛消失的方向走去。
夏烛在小溪边找到了妘奺,正蹲在石头堆里用树枝搅着水里的小鱼,她走过去一把抓起妘奺的手,问她,“你是妘奾还是妘奺?”
女孩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吭声。
“算了。”夏烛晃了晃手里的木钉,“我在南边找到一具尸体,但不知道是不是你爸爸。”
她边说边见妘奺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于是也没再停留拽着她往村子外走。
“总之先去看看吧。”
刚摘的桃子还散在四周,妘奾的脚步却停在了桃树之外,她盯着硕果累累,眼睛里的光明了又灭。
妘奾眨了眨眼睛,低垂着头,似乎有些自嘲般喃喃道,“竟然是在这里。”
夏烛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蹲在白骨旁,催促着她快来看一看。
妘奾靠着夏烛也蹲了下来,两人各自往外刨着土,看架势夏烛明显要比她更卖力一些。
“你快看看,是不是你爸爸…”夏烛用手腕蹭了蹭脸,留下一道泥印子。
“不用看了,就是他。”妘奾看上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麽激动,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那堆白骨,“我能感觉到,就是他没错,只是…阿奺翻遍了这里每一个角落,唯独没有来这颗桃树下。”
“为什麽?”夏烛问。
妘奾捡起脚边她刚才掉落的桃子,放到鼻尖下方轻轻闻了一下。
“这颗桃树是阿妈怀上我们的时候,他种在这里的,发芽抽条,迅速开花结果,成了阿奺最爱的地方,从前每次两人只要吵了架,阿爸就会来这里,摘一颗桃,一朵花,或者只是一片桃叶,那丫头就能转眼忘掉一切。”
夏烛沉默没有说话,也许妘奺在父亲失踪之後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怕见了桃树伤心,也不会想到他最後会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