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一看,关楠心里不上不下的,忽然也没个谱了。
干脆又在专业买卖房的软件上加了几个经纪人向对方描述了情况。
到了中午,关楠拿着一匝资料,犹豫踟蹰了好久。
最後还是全副武装出了门。
分明是鼓足了勇气而来,但站在派出所门口的一刹那,浑身的劲儿仿佛被抽空了,她空茫茫着眼,攥紧资料的手用力到发抖。
她忘了自己是怎麽进了派出所,又是怎麽一笔一划写出的那三个字。
短短的二十四笔,像是用尽了她半生的力气,写了无数个日夜,强忍着泪意落下最後一笔,用力咬紧了舌头,没有让自己失态。
居委会的死亡证明,已故之人的身份证,薄薄的户口本。
她私心拖得久些再久一些,冉明菊就像是没有离开那样,一如幼年那样,只是见不上面,不是销了户,再见不到了。
而不是轻描淡写地一句:人不在了。
人不在了,户口消了。
她们之间的关系到这儿就断了,好像是冉明菊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一样,一缕清风吹来又飘走。
直到停在钟楼下,关楠捏紧那张剪了一角的身份证,没出息地落下了泪。
她没有妈妈了。
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这一次,无论她接不接受,她都没有妈妈了。
她这一路上跌跌撞撞长大,到头来又成了那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关楠回过头,望着那条长而无尽的路。
恍惚间,像是再次见到了年轻时的冉明菊,她牵着小小的关楠,停下脚步在黄桷树下,用香喷喷的纸巾替她擦着汗,见她甜筒糊了一脸,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关楠举着甜筒,递到她的嘴边:“妈妈吃。”
“妈妈不吃,宝贝吃。”小书包挂在肩上,冉明菊扯正了她的衣领。
小关楠舔了一口,小白兔似的仰着脸,笑得天真无邪:“妈妈,我明天还可以再吃一个甜筒吗?”
冉明菊笑着问:“你还想吃吗?”
“想。”小关楠甜声应道。
冉明菊宠溺地望着他:“那就吃。”
“好嘢,”小关楠蹦蹦跳跳往前走,无忧无虑笑得欢快极了,“明天还可以吃甜筒~”
冉明菊笑着让她慢点跑。
小关楠回过头,鬼精灵似地歪着脑袋,又问:“那我後天还想吃。”
“不可以哦,”冉明菊摇头,走到她跟前,慢慢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小肚子,“一个礼拜只可以吃一个,吃多了闹肚子,肚肚痛。”
小关楠一扁嘴,耷头耷脑地:“噢。”
“不过,”冉明菊笑着勾了下她的鼻子,“可以奖励宝贝麦当劳哦。”
小关楠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冉明菊点头。
“拉鈎!”小关楠竖起小拇指。
冉明菊和她拉鈎。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章!”
拉完鈎,她又开心起来,尾巴翘上了天,“又可以吃麦当劳咯。”
小孩子精力总是很旺盛,跑了一小条道下来丝毫不见疲乏,反而精神越来越好,她炫耀地嚷传了半条街。
在进楼之前,又回过头笑着嚷着“妈妈你真好”“妈妈我爱你”。
蓦然间,冉明菊回过身,笑得依旧明亮又温柔。
她朝这边方向摆了摆手。
关楠哽咽着,硬挤出个笑脸,也朝她摆了摆手。
两人隔着时空,彼此挥手仿佛在说着最後再见,可下一秒关楠看见径直走上前的真小雅,她俩正笑地欢乐。
关楠坐在钟楼下的长椅上,身上沾着滴滴点点洒下的雨水。
她却犹如木头桩子浑然不觉。
良久後,雨似乎停了。
关楠一擡头,看见身旁站着个人,他举着伞保持着倾斜的动作,不知又在这里站了多久。
“你怎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