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水中,她再次听见了那个小孩的声音。
他似乎又长大了一些,少年声音听着清亮了些许,哼唱完一首歌之后,他依旧在末尾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就好像这段吟唱声就是他送给季晩的生日礼物。
只不过这次贝壳里的语音变长了许多,他会和季晩聊天,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现在已经学会变人了,只是不太熟练,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尾巴上的鳞片斑斑驳驳的还有点难看。
他说:“姐姐,听说陆地上会把我们这种人叫做人鱼。”
“那你会喜欢人鱼吗?”
季晩平复着情绪拿起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她按照自己当年收信的顺序,一一听着这些海螺。
就像听到了一封来自过去的书信,看见了一条小鱼默默成长的过程。
他每年都会唱歌给自己听,然后说一句生日祝福。
但这么多年过去,季晩只在今天和他说过一次。
她们应该是曾经当过朋友的。
季晩在浴缸里坐起身来看向了旁边小盒子里,那是虞秋今晚送她的贝壳。
它们一颗一颗排列着,像放在盒子里的巧克力,等着主人随时将它们拿起,用特定的方法解读里面的秘密。
如同预感到里面会有什么,季晩犹豫了很久才终于挑出了最左边的第一个。
熟悉又动人的歌声,从贝壳中如水波汩汩流出。
随着人鱼长大,贝壳里的歌会越来越有力量,歌声仿佛一股暖流顺着耳朵流到了大脑深处,洗刷掉所有的疲惫。
这次虞秋的声音变得和现在差不多了,他说:“季晩姐姐,我现在已经搬来你家隔壁了哦,但是一次都没有遇见过你,听说你去外地治病了,你生了什么病?还能像小时候一样画那些漂亮的画吗?好担心你,好想见你。”
这是上岸的人鱼,第一年录下的贝壳语音,他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伴随着疗养院的书信漂洋过海的过来给季晩,虞秋想亲自送出去,可一次也没找到过机会。
季晩又拿起一个又一个贝壳。
像在听一颗颗心脏膨胀又落回的声音。
她觉得好像不能自欺欺人了,妈妈和她说过,人被爱是会有感觉的。
她或许是真的无法想起曾经忘掉的记忆,但她不能装作不知道这条鱼的感情。
妈妈从来没有后悔,只与父亲短暂相爱了几年就被死亡分开。
她说死亡和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唯独不应该带走你心潮澎湃时的悸动。
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告诉季晩,要活下去,要勇敢的活,勇敢的爱,不要自己一个人走到尽头。
季晩盯着浴缸里水滴晕开的一圈圈波纹。
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颗海螺了,是虞秋特意挑选过的形状,像一颗粉色的,闪烁着沙砾光泽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