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有时候觉得,我好像终于把你留在了身边。”
“可一眨眼,又觉得你离我好远……远得我怎么都够不到。”
*
餐厅环境优雅,烛光摇曳。
华贵的包厢,丝绒的坐椅,银制的餐具在灯下泛着质感的冷光,所有菜都是照追怜的胃口点好的。
食物味道很好,暖洋洋滑进胃里,却冰块似地窒塞。
这表演耗尽了她的心力。
她仍配合地吃着,小块小块叉起禹裴之给她切好的牛排,偶尔还抬头对他笑笑,闲聊一些他们恋爱时的趣事。
烛芯燃烧,噼啪声细微。
刀叉起落间,对方的眼神专注而温柔,几乎从未离开过她,一直钉在了她的身上,但回应却并不显热络。
吃完饭,夜色已深。
窗外S城的夜景繁华如水,追怜看一眼不远处,忽然说:“裴之,我想去坐摩天轮。”
禹裴之自然是无有不从。
巨大的摩天轮缓缓攀升,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
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铺陈开来,璀璨却遥远。
当车厢即将到达最高点时,追怜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真丝衬衫,修身的西裤包裹着长腿,领口微开,金属袖扣往上挽,露出瘦长腕骨间的表带。
此时他正望着窗外的景色,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里显得有些不真实。
这一瞬间,追怜凑过去,主动递上了唇。
温热的柔软印上另一片柔软。
另一片冰凉的柔软。
试探,生涩。
说不清几分真几分假。
但那是一个吻。
很轻,很快,蜻蜓点水一般。
但那确实是一个吻。
禹裴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眼底有些少见的迷惘。
少见的、真实的迷惘。
追怜退开少许,亮晶晶着一双眼看他。
那双眼里还盛着一点点脆弱的光,被希冀包裹着,很动人。
她轻声道:“老公,以前的事都算了好不好?那些不开心的,都忘了。”
眼前的人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衣袖,像寻求依靠:“以后……我们好好过。”
“老公,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做出那样的举动是怕我跑,怕我离开,我也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但我现在想通了。”
追怜叹了口气,才继续往下说,“洵礼死了,那个人也死了,青江那些人我也这辈子不想再见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最爱我,最真心对我的了。”
“就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行吗?”
她低低道:“只是,只是……”
大掌拢上去,禹裴之不自觉回握住她的手,紧紧回握住。
“只是什么?”他几乎是急不可待问了出来。
“你别再吓我了,别再扮演他了……”追怜几乎是用带点哽咽的声音说出来这句话的,“好不好?”
车厢在最高点微微停顿,悬在寂静的夜空里,群星点缀。
从外看去,这小小的车厢多像一座透明的牢笼。
禹裴之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他眼底的迷惘渐渐褪去,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浮现出来。
爱恋、痴缠、狂喜、痛苦、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几近将人淹没的渴望。
但却又被更深的怀疑与恐惧缠绕着。
他想要这个。
他想要得快疯了。
这些年,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编织谎言,扮演他人,再到最后撕开真实的自己给她看,却只弄得她越来越怕他。
笼中的鸟儿没有被逼出对他的依赖,也没有滋长出想永远栖息在他身边的爱意,而是时刻想要振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