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沉醉,一边警惕着每一丝可疑的涟漪,但看守的姿态总不免悄然松懈,给了追怜一丝喘息的空间。
直到一周后,裴知薇的电话打来。
追怜此时正被禹裴之圈在怀里,她低头点着一款微信小游戏,一阶又一阶格子跳过去,而禹裴之则正用平板处理着不知什么文件。
看着那个屏幕上兀然起亮的名字,追怜的心不自觉跳了跳。
她起身去接,语气尽量放得自然:“知薇姐的电话。”
禹裴之的手臂并未松开,但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语气随意:“接吧宝宝,开个免提。”
按下接听键,追怜依言打开免提。
裴知薇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来,一如既往的干脆,背景音则很静,应该是在办公室:“小怜,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追怜斟酌着回答,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微微收紧,“应该有空。”
“嗯,明天我想去看看阿喻。”裴知薇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你要一起吗?”
空气似乎滞凝了一瞬。
追怜回头看一眼禹裴之,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也或者是在等待…他的阻止或要求同行。
禹裴之却出乎意料地没什么大反应,只摸了摸她的长发,说:“去吧宝宝,就当是——”
他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挠了挠她的下巴:“奖励?”
什么奖励?
她“乖顺”这么久的奖励吗?一只金丝雀暂时飞出囚笼片刻的奖励?
答应完电话里的裴知薇,追怜捏手机的手紧了紧。
但她再看向禹裴之时又变回了温顺的平静:“那你呢?裴之,你明天不去吗?”
“明天我还有点事,要外出去别的城市一趟,就不陪怜怜去了。”
禹裴之摇摇头,抱着她柔声道,“等老公回来,再送怜怜一个礼物。”
这倒确有其事。
她昨日曾在他平板上的文件里无意间瞥到过的,那文件似乎和W城有关,但她扫过去时只捕捉到几个字“整顿”“清扫”“迷信”……
“这样啊……”追怜垂了垂眼,似乎显得有些失落。
禹裴之将她转过来,捧起她的脸:“怜怜怕吗?”
追怜安静注视着禹裴之,也摇摇头:“人都死了,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总觉得该有个了结。”
这个答案似乎取悦了他。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嗯,好孩子,去了结吧。”
“然后,彻底忘掉。”禹裴之的吻一点一点往下,从额头落到鼻尖,再从鼻尖触及唇畔。
“你忘掉——”
吻落在颈侧。
“我也忘掉。”
从颈侧一路滑到腰际。
“我们好好过。”
他的吐息落进撩起的睡裙里。
*
今日又下雨了。
墓园的空气带着一股湿润的冷清,还叠着快入春的料峭。
细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噼啪。
二人并排站着,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那上面的照片。
端端正正一方墓碑上,有着的是那个人永远定格在少年时代的那张脸,黑白照显不出那一头金发的恣意,但那朝着镜头挑起的眉依旧嚣张而狂妄。
裴知薇放下带来的白色鸢尾,站直身体。
她很平静的样子,没什么表情。
“有时候会觉得挺荒谬的。”她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那么嚣张一个人,最后就变成一捧黄土白骨,埋在这下面。”
是啊,再有权势的人,似乎终究不过一捧黄土白骨。
但——
追怜沉默着,沉默着,很久后才开口:“真的……变成了吗?”
她的声音很轻,裴知薇似乎没听清,再问了她一遍:“小怜,你说什么?”
“…没什么。”追怜答。
“你还恨他吗?”裴知薇侧过头来,看向她。
追怜望着那方墓碑,半晌,才说:“不知道,太久了……一切好像都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