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很喜欢在这里吹风,没有人会打扰我。”
他走到角落,十分熟练地从那里摸出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在手里随手抛着。
钟应吾开口低声问:“这是什麽?”
“好,好像是……人脑……”周藏实的表情变得不可言喻起来,然後他扭过头去,“呕”的一声吐了。
“嗯?警官,原来你们还在啊。”丁万州听到了手机里传出来的响动,他轻笑一声,“怎麽样,听完了我的故事,是不是更想抓我了?”
钟应吾没有接他的话茬,丁万州颇感无趣,兀自把玩着手里的圆球。“好吧,你们好高冷,我早就知道。”他又把手里的圆球高高抛起来,又用手稳稳接住,“好奇这个玩意儿吗?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就是‘主神’的脑子。”
“我说过,我取出了他的大脑。因为我也好奇啊,‘主神’的大脑和普通人的会有什麽区别呢?结果太令我失望了,他的脑子也没什麽不同。”
他将那圆圆的东西远远地掷了出去,让他自由落体,摔得稀碎。他用手机远远地拍下来,又嫌弃地撇了撇嘴。“令我恶心。”
“你做这一切,到底有什麽目的?”钟应吾沉声道,“丁万州,如果你现在来公安这里自首,我们会给你最大程度的宽容。”
“抓住我,然後呢,让我去坐牢?我杀了人,大概是死刑吧。”丁万州站上了天台的边缘。“你当我是傻子吗?既然是死刑,在哪里不是个死呢?”
他张开了双臂,轻轻叹了口气:
“人心那麽冷,连温热的血都无法捂暖。”
“如果是生命的话,大概就会暖和了吧?”
那副样子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钟应吾“哗”地站了起来。“丁万州!别做傻事!”他吼道。话毕摔了听筒就往外飞奔,在走廊还不小心撞到了正沉默看直播的顾肖。
钟应吾的表情异常严肃,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胳膊拉起顾肖就走:“你开车,现在带我去小区!”
警方的直播连线断掉了。但弹幕依然热情,有劝丁万州不要做傻事的,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让他赶紧跳的。
丁万州通通付之一笑。
“好了,直播就到这里吧。”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哦,对了,还有,其实我骗你们的。我根本没有18岁。”
他眨了眨眼睛,俏皮道,“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说完,丁万州关闭了直播,轻轻地把手机放在地上,自己则站上了天台的边缘。
他转头面向阳光,缓缓向後仰倒,视线内的东西逐渐变得模糊,只有那一串串数字依然清晰。他看到了他从小住过的那间房子,还有後面的一串数字。没来得及回忆更多,铁锈味的寒风灌进胸腔,教堂门口的“门神”依然尽职尽责地举着十字架,表情神圣又带着悲悯。而现在,他们手中高举的十字架穿透了丁万州的身体,刺入肉体发出一声闷响。
真奇怪,丁万州想,这声音居然像小时候弄爆的气球。他笑了笑,咳出了许多血沫,觉得有点累了,干脆闭上了眼睛。
教堂的钟声准时响起,残阳似血,白鸽四散纷飞。
意识消散的前一刻,丁万州忽然想到了不知在《神说》的哪一页看到的一句话:
「你们需要重生,你不要以为稀奇。」
如果真的能够重生的话,丁万州想,下辈子不要再这麽痛苦地活着了。
——他多想做出一次属于自己的选择。
陈芬不知何时已经从丁万州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她一路跑进了“祭坛”。目睹了丁万州自杀的全部过程,她现在只是呆呆地擡头看着丁万州的尸体,而她的脸上不但没有恐惧之色,竟是忽然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主神赦免了他……”
“是主神赦免了他——!”
另一边,南城公安局。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麽,方致雅呆呆地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捂住了自己的嘴,把惊呼封在了口里,眼里已经涌满了不敢置信的泪水。
被带回来的居民也有一部分在看直播,当看到最後的时候,他们忽然一片又一片地跪了下来。那种诡异的场景,林飞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了。
“主神赦免了他!”
人们高举着双手,高声叫道。
——“是主神赦免了他!”
“看啊!主神赦免了他!”
林飞从警十馀年,但看到这一幕还是被吓到了。他退後了半步,喃喃道:“疯了……他们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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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需要重生,你不要以为稀奇。
——《约翰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