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延脖子一梗,小声回:“老夫猜的!他这般年纪,料定必然老态龙钟。”
周算:“……”
郑玄缓缓走近,脸上并无半点怒色。
“师兄远道而来,未能远迎,是玄之过。”
他对着公孙延深施一礼。
公孙延看见模糊的身影躬身,却不领情,侧过身子,避开了他的礼。
“少来这套虚文缛节!老夫问你,你不好好隐居北海治学,跑到这梁国来做什麽?”
郑玄直起身,坦然道:“自是为圣人而来。”
“老夫听说你要与圣人相辩?”公孙延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对方的轮廓。
“不错。”他答得平静,不带一丝波澜。
公孙延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就凭你,也配与圣人辩经?我呸!”
他声音陡然拔高,怒气勃发,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郑玄脸上。
“老夫千里访豫州,本也是听闻此地有圣人出世,能解世间疑惑,打算亲自来问询一二,解答老夫多年未解之难题。谁曾想,竟先听到你郑康成要挑战圣人的消息!”
公孙延竹杖指着郑玄,杖尖在发颤。
“你这是要做什麽?啊?先师马融泉下有知,也要被你气活过来!”
“不尊师长,妄自尊大,挑战圣人,你这是欺师灭祖!”
“欺师灭祖”四个字,重重砸衆人心头。
大堂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那几个先前出言不逊的年轻儒生,此刻早已没了声息,偷偷打量着郑玄的反应。
郑玄静静地听着,待公孙延稍稍平息了些怒火,才缓缓开口。
“师兄息怒。玄此举,非为挑战,实为求道。”
“你求劳什子的道?”公孙延不屑。
郑玄回:“圣人既出,玄身为儒者,自当闻道而喜,见贤思齐。辩经,亦是问道的一种。”
“至于师门,”郑玄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先师之教诲,玄未敢一日或忘。”
“你辩圣人,必败!”
“若败,虽败犹荣。”
郑玄躬身再拜,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背影依旧挺拔,步履沉稳。
公孙延目送他的虚影消失在内堂拐角,重重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周算问:“师父,我们现在当如何?”
“就在此地住下。老夫这几日倒要看看,他心里憋着什麽坏!”公孙延肚子里馀气未消。
“是,”周算随即转向柜台後的邹兰,“掌柜的,劳烦给我们备几间房。”
邹兰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客官,实在抱歉,小店已无空房。”
“已无空房?”周算眉头一皱,“一间都没有?”
邹兰点点头,和气地解释:“皆因郑夫子下榻本店,衆儒生追随,小店人满为患,所有客房都已续住至少七日。”
公孙延闻言,愈发恼火。
欺世盗名之徒,竟得天下学子迷从追随。
他潜心学术,却无人问津!
他拐杖在地上顿了顿:“老夫不管!老夫不管!今日老夫便要在此住下!”
周算见师父如此执着,转头为难地说:“掌柜的,能不能行个方便?”
邹兰眼珠一转,依旧笑眯眯的:“若客官执意要住,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这价格嘛。”
她伸出五根手指:“一晚,五十文。”
她打算把夥计的房间腾出去给他们住,然後去旁的客栈再给夥计开房,里外里,一晚她能白赚三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