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廉王瞥见齐连自腰後摸出麻绳,眼中那点光亮瞬间熄灭。
他猛地扑向沈时宴,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面孔逼近,嘶声道:“说话啊!你不是来报仇的麽?为沈家,为你自己!难道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看我如笼中鸟雀,看我这般落魄…”
蓝田玉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廉王跌坐在地,爆发出一阵癫狂大笑:“哈哈哈哈…你不敢说!因为沈家不过是皇权斗争的牺牲品,你也成了高贵的玩物!”
沈时宴在一片疯狂中冷静地推开折扇,声音轻缓却字字如冰:“若王爷知晓,您流落民间丶唯一的嫡子在我手中,怕是就笑不出了。”
这是沈时宴对廉王说的第一句话。
这绝望的消息在廉王脑中轰然炸开。
他急切地望向沈时宴,试图从那张脸上寻得一丝破绽。
沈时宴神情始终肃然。
他宛若传说中的仙人,令人不敢轻易质疑。
过往的风流韵事在赵玉溪脑中翻涌,他疯狂地揣测,究竟是谁为他留下了血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您的儿子,本该是天之骄子,却被囚于富贵牢笼。他遭遇了什麽…我实不忍言说,但王爷想必清楚,落入玲珑坊的男童是什麽下场。”
沈时宴的目光充满怜悯,仿佛要将对方施加的屈辱尽数奉还,“赵玉溪,未来我还会将他攥在手心,做我沈成碧的傀儡。”
“你接着笑啊!”沈时宴折扇轻挥,自己先笑了出来,“赵玉溪,你又有什麽资格嘲笑我?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刹那间,廉王竟被沈时宴的笑意迷惑,忘却了处境,忘却了眼前这男人是来索命的。
“我要杀了你!”廉王猛然醒悟,再次向沈时宴扑去,却被齐连用绳索狠狠勒住了脖颈。
他发疯般挣扎,四肢徒劳地蹬踹,狼狈不堪。
在绳索不断收紧的力量下,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死死丶死死地盯着沈时宴…
如同多年前,他死死盯着那幅画像一般。
他毕生的骄傲与尊严,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被沈时宴用脚,狠狠地碾碎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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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屹率人抵达廉王府。
偌大的王府朱门紧闭,正门外重兵把守,宅内却一片死寂。
廉王的尸身已被官兵解下,覆着白布,横陈于地。
沈君屹目光扫过厅堂,问杨槐安:“仵作验过了?”
杨槐安脸色微变,瞥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陛下有旨,不准验尸,只命收敛了事。”
沈君屹擡眼望向梁上悬垂的麻绳:“那这‘自缢’是如何定论的?”
那绳索垂落甚长,以廉王的身形,悬于此高度,双脚分明可堪堪触地。
濒死之际求生是本能,断无可能在双足有着力馀地时将自己活活勒毙。
杨槐安凑近一步,声音愈发神秘:“侯爷,涉及天家颜面,陛下如何处置都行。你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沈君屹似有不甘,蹲身欲掀白布,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其手腕,“侯爷慎行!今日你我前来,不过走个过场,在折子上署名便罢。若执意追查…”
他恭敬地将沈君屹的手臂拿了回来,“开罪陛下,祸福难料啊。自古成王败寇,廉王落得如此下场,此乃——”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时也。”
“运也。”
“命也。”
沈君屹沉默着,咀嚼着这六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