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勖进不明所以,但点了点头,回身上马,调转方向向城门奔去。
裴翊这才踱步过来,“出了什麽事?”
“前日五大王为了求娶明微顶撞了圣王,明微大概知道了,她想走。”
“阿微!”
刚要登上马车的明微转过身,看到大勖进骑马急急奔来。大勖进勒马跑到这边,看到这似要远行的情形,惊疑道:“你是要做什麽?”
明微施礼,“五大王,我是想跟你告别的,我要回老家待一段时间。”
“阿微,”大勖进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我已经求了二哥,你再等等我。”
明微不动声色地轻轻挣开他的手,“家父之罪,虽死莫赎,若是因我之故,引致你与圣王失和,那我便也是罪孽深重。五大王,我心悦你,但人生不只有这一件事,我不能只仰仗着你的爱来活着,你也不该因为这件事舍弃你的责任。”
“我听说你马上要去大唐,十有八九会留下宿卫,我也还在孝期,三年,如果三年之後两心不移,那我们就在一起,无论是何种情形,好不好?”
“阿微……”大勖进不甘心,还想说什麽,话还未出口,只见明微退後一步,恭谨施礼道:“求五大王成全。”
高隽清思绪中还是刚刚明微那封信,她在信中说如果大勖进为了她放弃了他的身份和前程,怕是将来有一天会後悔的。
转念一想,这世间大抵不都是如此吗?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在青史中也不过是一句——“左将军王凝之妻”,任何人都不该是谁的附庸,只是自己。若是裴翊将来因她而舍弃父母族人,恐怕也不会安心吧。
修长的手指挟着一杯热茶放到她手边,“在想什麽?”大勖进离开後,裴翊带她去了旁边一个茶馆雅舍,小桥流水,琴音绕梁。
“没什麽,我刚刚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原本是要去哪,回司里?”
裴翊摇摇头,“有些别的事,还没到时辰,正好一会再去,还可以陪你待一会,好几年都没见了。”
高隽清不禁疑惑,“不是前日才见过吗?”
裴翊一本正经地说:“汉人有一句古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腹诽前言,幸亏没在喝茶,他这十分平静地胡吢,可见到底是功力不俗,只不过从前无处施展罢了。
裴翊思忖片刻,忽而开口道:“有一件事正好想跟你说,父亲母亲想见一见你。”
“父亲母亲?”这样的称呼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很陌生了,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许国公和夫人。
“为什麽突然要见我?”
“我跟他们说了我们的事情,未来的儿媳,不该见吗?还是你还不愿意见……”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说到这,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遂小声试探着问:“你是……要回国公府了吗?”
“这也是我想跟你商量的事情,”他沉吟一瞬,“如果要恢复身份,不是个简单的事,牵涉的方面太多,需要有个契机,而且,许国公世子是不能执掌青云司的,我并非贪恋权柄,但是要查这个案子,青云司是个很好的助力,所以我暂时,还只是裴翊。”
听上去倒有点“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疏阔,她却笑笑,“有什麽关系呢,本姑娘喜欢你的时候,也不知道你是许国公世子啊。”
裴翊闻言,勾唇一笑,追问道:“那姑娘是何时倾心于我的?”
高隽清调侃道:“总不会是第一次去府里见你,你掐我脖子的时候。”
“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来来,茶凉了,给您换杯热的。”裴翊笑言道:“你现在知道我跟乌家的过节了,若换了别人敢冒乌家的身份来见我,定是要吃苦头的。”
“是啊,我当时做好心理准备了,或许踏进你家的门总要留下点什麽,也许是命,也许是别的什麽。”
裴翊一愣,“你当我什麽人?”
“你以为你那时的名声有多好?”高隽清开过玩笑,又遐思道:“回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哪会想到如今的情形呢?”
裴翊明知故问:“第一次见面,是哪次来着?”
“我进宫那日,正赶上你从宫门出来。”
裴翊闻言摇摇头,“那或许是你第一次见我,但我第一次见你,不是那天。”
隽清问道:“那是什麽时候?”
“你父亲丧礼那日,我从旁经过。”他记得那日阴云密布,高家一行治丧的队伍经过路旁,而当时身量尚小的她走在最前面,抱着牌位,干净明丽,但低垂的目光中,满是萧瑟寂寥,与倔强的破碎感。
人们总说感同身受,可未曾亲身经历的人,说什麽感同身受,总是差点气候。
可是他经历过。
她的思绪转回他刚刚的话题,问道:“可是如果我们一起去国公府,这会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所以我们不去国公府。”
“那去哪里?”
裴翊神神秘秘地说:“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我都安排好了。”
虽然已经见过许国公一次,但她还是忽然感觉有些紧张,碎碎念道:“你说国公和夫人喜欢什麽,我该备点什麽礼比较好?”
“什麽颜色的衣服比较合适,不能太艳了,太暗好像也不好……”
回神见他微笑地看着她,想起他从小没有在国公府生活过,这些细节他恐怕也不是很了解。
他从身後环住她的腰,“就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他们很喜欢你的,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