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不是你,我早就可以为姐姐报仇了!”她看着唐拂衣,大约是因为计谋败露,也不准备再活,她恨红了眼,咄咄逼人。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下人的命放在眼里,姐姐从前与悦妃根本素无往来,莫名其妙的一句得罪,就能轻易要了她的命!几张轻飘飘的纸,就能否定她过去十几年的努力!”
“你们都该死!”青玉擡起手,指着唐拂衣的鼻子,瞪着唐拂衣的眼睛,“姐姐先前还对我说,她说新上任的尚宫大人看起来是一位很好很温柔的人,我只恨她看不清你的真面目!”
“你整日本官本官的自称,摆足了尚宫大人的架子,却连……却连自己手下人的死都查不清楚!你算什麽尚宫!你算什麽大人!你凭什麽坐这个位置!”
一声声的指责与质问,唐拂衣无言以对。
青玉看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再开口,依旧是控制不住的难过委屈,说话也随着呼吸凌乱地节奏变得断断续续。
“你知道……你知道我姐姐是怎麽得罪悦妃的麽?”
轻飘飘地一句话,却像是一只无形地大手掐上了脖颈,捏住了脉门。
唐拂衣几乎是本能的感到害怕,不敢再往下听,但又逃脱不得。
“因为她在你初进尚宫局前,与你说了几句话。”
掐住脖颈的手毫不犹豫的捏紧,唐拂衣只觉呼吸困难,心里尤其难受。
“是不是很好笑?”青玉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般地苦笑,“仅仅是因为几句话……几句话而已……”
“我原本以为,此事你并不知晓,所以当年才没有细查。可今日看你与悦妃如此亲近,你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她言罢,又像是忽然泄了气一般,无力的垂下了手。
“你杀了我吧。”她深吸了口气,极力平静下情绪,“我死了也好,我下去找姐姐,我又能和姐姐在一起了……”
“可……可是,我……我没能帮姐姐报仇……”方才憋回去的眼泪却还是没能忍得住又一次溢出眼眶,她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姐姐……姐姐会不会不愿意见我……姐姐会不会不要我……”
诺大的正殿悄无声息,只有那断断续续地哭声,无比令人揪心。
有那麽一瞬间,唐拂衣几乎从这个姑娘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不顾一切想要为师父报仇的自己。
三年,师父从未来梦里看过自己一次,是因为自己大仇未报,他是在责怪自己,不愿意见自己麽?
她站在原地沉默着,她想起那日在尚宫局门口,新上任得典药笑容明媚,漂亮得眼睛里盛满了对来日得期许。
她不知道安乐竟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将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可若是她知道了,她又能做什麽,又会做什麽呢?
她想,自己错过的,对不起的,又何止这一个人,这一桩事?
待青玉情绪稳定,唐拂衣才伸手递过一张帕子。
“你什麽意思?”青玉没有接。
“把眼泪擦了,不要让人看出端倪。”她的声音里没有什麽明显的情绪,平静的像是一汪死水,“等会儿回去了,若是悦妃问起,就说司药局的药受了潮,所以耽误了些时间,其他的我这边会打点好。”
青玉看着唐拂衣轻蔑的一笑:“如今你在我面前装什麽好人,我才不需要你的施舍!”
“我并非是做好人。”唐拂衣道,“只是你的那位翠芝姐姐……”她顿了顿,换了个称呼,“秦瑶,比起毫无意义的死掉,她应该也更希望看到你好好的活着。”
“宫里要变天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把秦瑶骨灰交给你。离开之後,带着姐姐去多些地方看看,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吧。”
唐拂衣想,曾几何时似乎也有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可她不愿意,也并没有听。
青玉走了。
年轻的姑娘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暗红色官袍,头一次觉得那上头繁复的暗纹如此扎眼。
她又仰头望向空中高悬的明月。
今日是,正月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