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南街祥乐戏班中发现先四皇……
二月十九,正月十三,丑时。
西境,崇州。
零星的几个士兵裹着厚厚地玄甲,抱着长枪,盘腿坐在营地单薄地篝火边打盹。夜色深沉,干燥地雪屑隐隐约约,悠哉悠哉飘落到龟裂的土地,又被巡逻的士兵踩在脚下,消失不见。
大帐中有人影窜动,两名将领打扮的士兵掀开厚重地帘子走了出来,径直往远处去。
帐中,终于只馀两人。
一人依旧正襟危坐,只是松了口气一般稍稍弯腰,另一人则是立刻一屁股坐在毯子上,仰着上半身,丝毫不顾形象的就这样躺在了桌上。
“好累啊——”苏知桁故意将声音拖得老长,细品还能品出些撒娇的意味。
苏知还伸手抓住被他压在身下的信封的一角,用力往外抽了抽,没有拉动,有些嫌弃的推了推苏知桁的肩膀。
“过去些,压着小妹寄来的信了。”他开口,还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做事都要像点样子,你离家这几年一点长进没有?”
“这里就咱俩,这麽严肃干什麽?这麽多年不见,大哥你怎麽变得跟爹一样死板,果然当了爹都一个样。”苏知桁嘴上不饶人,却还是顺着大哥的动作擡起半边肩膀,让对方将信从自己身下拿走。
“起开。”苏知还用力拍了拍他的额头,“坐没坐相。”
“嘁。”苏知桁颇有些不情愿的坐了起来。
“小妹信里写了什麽?你这麽高兴。”他看着自家大哥对着信露出一个无奈而又宠溺地笑,有些不爽的问了句。
“你那是什麽语气?”苏知还听着苏知桁酸溜溜地语气有些哭笑不得,他将信手里的信放下,“小妹也给你写了信,你看你自己那封。”
“我不看。”苏知桁撇了撇嘴,“她跟我能说什麽,肯定是在骂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那封写了“三哥亲啓”的信封,将叠的整整齐齐地宣纸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往苏知还面前一送:“诺,你看,我说什麽来着?”
苏知还垂眼,只见那两个巴掌大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大字:混蛋。
他先是一愣,而後轻笑出声:“看来你离家这麽些年,她没少写信骂你,你已经习惯了。”
“是啊,有个妹妹就是麻烦。”苏知桁叹了口气,嘴上说着麻烦,语气中还是难掩思念,“不就是没法带她疯玩儿了麽,整日骂我。”
“还好她来不了这西境,否则肯定要追着我打。”
苏知还听着他的话,唇边泛起一丝苦涩:“就算你在萧都,你也带不了她疯玩了。”
“小妹在宫里呆了六年,如今性子恬静了许多,你离家这麽久,再见只怕是未必能认得出来。”
苏知桁吊儿郎当的笑容僵在脸上,沉默片刻,他咬着牙,从喉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还不是那老头没用!若我还在家,就是抢,也定是要将她从那笼子里带出来的。”
“小妹是自愿的。”苏知还道。
“她哪里是自愿!”苏知桁立刻反驳道,“她那是被迫牺牲,她那样的性子,怎麽可能愿意呆在皇宫那种地方!”
苏知还无言以对,片刻後,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说这个了。”他有些生硬地转变了话题,“马上就是小妹的生辰了,今年的生辰宴亦是她的笄礼。”
“啊!哎呀!”苏知桁有些懊恼的叹了一声,“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妹说,希望那时候你也能到场。”苏知还晃了晃手里的信,“她说她很想你,很想很想,希望我能帮忙劝劝你。”
苏知桁接过那信看着,却久久没有说话。
他是苏家这一代兄妹五人中最特殊,也是最不服管的那一个。出生时苏栋正带兵在外征战,常年不再家中,母亲陈秀平彼时仍在任尚宫,公务繁忙也没空管他。而苏知砚从小就是个书呆子,不去书院的时候,基本都窝在房里看书。
因此苏知桁自幼便是大哥一手带大,天性叛逆不羁,喜欢到处打架,也是苏家这一辈兄妹五人里最闹腾的一个,而第二闹腾的自然是整日跟着他到处“行侠仗义”的小妹苏涉川。
比起年幼时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苏知桁还是更听苏知还的话一些。
“我知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生父亲的气,但沉下心来理智地想想,父亲的选择或许确实有些迂腐保守,却也是为了保住苏家。”
苏知还伸手拍了拍自家弟弟的头,轻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地像是在哄一个半大的孩子。
“爹的性子你也知道,他打了一辈子仗,说一不二,除了娘和小妹他谁都不服,哪怕是心里知道自己错了,也好面子不肯先给台阶,你就主动些也无妨,虽说是有些吃亏,但总归便宜也是给了自己人,没什麽要紧。”
“三弟,八年了。亲人之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及时曾经有什麽过节,到现在也都烟消云散了,爹娘,还有二弟四弟,小妹,他们都很想你。”
“回家吧。”
回家。
两个轻飘飘的字眼,苏知桁却是眼角微红。
年少离家时的愤然和冲动早就在时间的洪流中被冲淡,大漠的粗粝地风沙和敌人无眼的刀剑将少年尖锐的棱角磨平。
如今他已不再年少,也不再轻狂。
苏知还说苏栋性子刚硬,好面子,哪怕是知道有错也不愿意先低头,事实上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并非不想家,他只是不想先低头。
“小妹都开口了,我不忍看她伤心失望。”苏知桁低着头开口道,“待此间事了,我递封折子给皇上,想必他……”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待天亮,你便跟着队伍,一同护送大皇子的棺椁回都吧。”苏知还开口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