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悯抽过一道绳子,满面怜悯,“好孩子,要怪只能怪你们八字轻,命中无福,”随着他温和的话音,绳索被一圈一圈地缠到那太监的脖子上,小太监双目圆瞪,青筋鼓胀得快要爆开,“有命赚银子,没命消受,好孩子,去吧。”
他松手。
一个护卫接过绳索,双手狠狠向外一扯。
“嘎巴——”
颈骨被生生扯断。
小太监双腿踢蹬了不过两三秒,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就软趴趴地倒下了。
秦悯遮住了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好孩子,我一定多给你烧几卷往生经。”
眼皮被阖上。
还活着的几个太监目眦欲裂,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秦悯叹息,“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吧。”
他点点头。
护卫得令,断骨之声不绝于耳。
“擡出宫化了。”秦悯将手帕随手盖在方才苦苦哀求他的小太监脸上,面上的温情瞬间烟消云散,他冷声对毕恭毕敬站在旁侧的管事太监们道:“你们看清楚,背主忘恩私自行事,就是这样的下场。”
“奴婢等谨受教诲——”
……
九丘殿学士参与泄题的事情处理得飞快,不知是皇帝雷厉风行,下定决心要扫除毒瘤,还是,想匆匆处理完此事,将影响降低到最小。
“九丘殿学士萧勉丶虞子誉丶侯岩柏丶桑青利欲熏心,买通太监泄露备选策题,礼部侍郎席景行借官职之便假公济私高价出卖策卷,科举乃朝廷大政,竟为这等小人破坏,致使四海大骇,人心动荡,虽万死不足以平义愤,着削去官职,明正典刑,一切家産充公,家中凡十五岁以上亲眷一律发往西北为奴,礼部尚书未尽到监督之责,罚俸一年。凡参与舞弊的考生十年内不许参加科举。”
不多日,政令通过邸报明发天下。
“至于新的会试,”一个学士打扮拿手按着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则定在十日之後,由圣上亲自出题。”
“好!”话音未落,茶楼里已是喝彩声一片。
“有陛下坐镇,我看谁还敢舞弊!”
话音未落,在楼上吃茶的一个举子忍不住嗤笑了声,被人看见了,忙拿茶杯掩唇。
同桌人告诫似地看他一眼,而後朝楼下笑道:“先生,我听闻有位姓季的大人在其中立了大功,邸报上有没有说,他受了什麽封赏?”
“是啊,”有人接口,“我有参加会试的亲戚,他说那日季大人如神兵天降,抓起舞弊的考生来那叫一个铁面无私,威风凛凛,他怎麽样了?”
衆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那文生大约是眼睛不太好,将脸都要贴在邸报上了,一面看,一面道:“不要嚷不要嚷,啊,找着了,轻吕卫有功,凡参与搜查丶审案者皆擢升一级,赏银五百两。”时下一个七品官一年的俸禄也才二百两,更何况,于这些往日都被家中视为不可救药纨绔子弟的护卫们,这笔赏赐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用。
“季大人呢?”
“轻吕卫司长季承宁事前不禀报上司,恣意行事,有失官体,事後毫无悔意,念在其有功,功过相抵,不赏不罚,以观後效。”
此言既出,原本热闹的茶楼登时静了片刻。
方才说话的举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正要开口,被身边人一把拉住,“做什麽?”
他恨恨道:“我为他不值。”
朝廷好不容易出了这麽个不畏权势,办事干练的官员,竟,竟毫无赏赐?
若非季承宁出头,他们已经被迫接受那他们心知肚明不公平的结果了,科举关乎一生,他们对季承宁之感激可想而知,听到这个结果,又如何不觉得失望?
连旁观者都如此愤慨,不知当局者该多麽难熬。
然而,与所有人想的都不同。
季承宁倒没躲在房中生闷气,而是独自去了大昭观。
他轻车熟路,不必道童指引,自己七转八转,径自进入一个小小的寮房中。
“嘎吱——”
门开了。
正在勉力拿笔的人立刻擡头,见是季承宁,紧张的神情一下就放松了。
“小侯爷。”他要起身。
季承宁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见他面带愧色,季承宁笑眯眯道:“坐着吧,你现在是纸糊的,若是不慎撕裂了伤处,陈缄可不会放过我的。”
他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显然重伤未痊愈,然而脸色却很红润,先前面上萦绕着的死气已经消失不见。
此人正是在传闻中,早就尸骨无存的张毓怀。
“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你,”季承宁顺手剥了个橘子,“你日後有什麽打算,是想回家再度读书入仕,还是想做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