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扬声道。
穆公子狠狠打了寒颤。
大雨倾盆,落在他身上,冷得他牙齿都在发颤。
这人的意思是,他非但不能把父亲的尸体带回去安葬,还会被,抄,抄家?
小楼上,周琰震惊地问道:“你杀完人犹嫌不足,还要抄家?”
季承宁盯着周琰。
黝黑的眼珠在不笑时竟显出无边威慑,既凛然,又煞气十足,强大的压迫感令周琰竟生出了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蠢货。”
周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麽?”
也不知道这位季小将军是脾气太好还是脾气太不好,啓唇,投下清清楚楚的两个字,“蠢货。”
周琰大怒,“季承宁,你竟敢对本殿下如此无礼!”
季承宁冷声截断,“若放任那些畜生贪赃枉法,不用一月兖郡必乱!鸾阳尚未平定,又添一新患,倘陛下追责你身为随军皇子首当其冲,三殿下,你难道不明白其中利害?”
季承宁这话实在不好听,但又是实话,听得周琰呼吸都不畅了。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承宁,似要将季承宁生剥活吞。
偏偏,他无从反驳。
若说不明白,他就是蠢,若说明白,他就是又蠢又坏。
他呼吸愈发急促,喉间嘶嘶作响。
阮泯对周琰虽无偏重,但三殿下看起来马上就要昏过去了,为防生事,阮泯立刻道:“将军,殿下息怒,”碰上这般性子凌厉的上司,阮泯惊觉自己脾气居然也能算好了,“将军,殿下也是在,在担忧将军,怕将军此举引得兖郡官员不满,况且人已经死了……”
季承宁冷笑,“死了又如何?其家人仗着其身居要职就敢肆意侵吞国帑,用民脂民膏如砂砾,挥霍无度却没有任何代价,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他声音愈发阴冷,“莫说是抄家,就算他将金银珠宝缝在皮底下,本将军将他炼成灰也要将钱拿回来!”
周琰脸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白,“我,我要弹劾你!”
季承宁冷冷道,“那你和陛下说吧。”
周琰被气得站不住,若非阮泯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已经翻着白眼昏过去了。
气氛紧绷得人险些无法呼吸。
“嘎吱——”
阮泯一下转头。
是,他眼眸一震,是常常跟着季承宁的崔先生。
崔先生穿着一件颜色很浅的灰衣,衣服看不出什麽料子,也无丁点花纹,素净得发冷,落在他身上映衬他肌肤更惨白,如同被月光映照了的初雪,泛着冷森森的阴气。
他一手拿着把撒金花的黑伞,骨节荦荦的手指卡着伞柄,另一手抱着只杂毛的……小狗子?
阮泯差点没把眼珠瞪出来。
他又来添什麽乱?还嫌季承宁不够生气吗?!
“滴答,滴答。”
雨水顺着合拢的伞面往下淌,落到崔杳脚边,很快就凝成了小小的一滩水。
可出乎阮泯预料的是,方才还恨不得给周琰两耳光让他清醒的季承宁面对打扮得与公事全然无干的崔杳居然没有发怒。
非但没有发怒,他神色甚至顿时软化了不少。
季承宁轻轻咳嗽了声,“崔……大人,怎麽把狗抱来了?”
语气虽抱怨,却主动上前接狗。
小狗儿长大了些,不见抽条,反倒更胖了,也不知道他被无聊的军士们喂了什麽,俨然是个毛茸茸的球。
周琰深吸一口气。
季承宁态度如此温和,对他却不假辞色,可见,在季承宁心中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他怨恨地瞪了眼崔杳,拂袖而去。
季承宁冷哼。
阮泯忙道:“将军,营中还有些杂事,属下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