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黑的眼珠中倒映着,崔杳慌不择路退後的身影,好像他才是,最无辜,最无措的那个。
骗子。
季承宁想。
他无法容忍事已至此崔杳竟还在装模作样,忧心丶後怕丶懊恼丶愤怒,还有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伤心混杂,季承宁竟然笑了。
唇瓣勾起,下一刻,艳绝逼人的脸瞬间在崔杳眼眸中放大,他呼吸一滞,触目所及,唯有这双明亮的双眸,如烈焰熊熊燃烧。
而他,正在被这股烈火焚烧。
噼里啪啦。
他好像已经听见了,火焰点燃皮肤的声响。
明明是幻觉,可肌肤上涌动的痛楚却宛如真实存在。
一只手捏起崔杳的下颌。
他只觉心跳都停滞了。
以往季承宁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就在嘴边,可以他此刻的模样当然说不出口。
太近了。
近到崔杳甚至看得清,季承宁发颤的睫毛尖。
血腥气浓烈地萦绕在二人之间。
尸体横斜,双眼惊恐地瞪大。
明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此刻,却生出无尽的惶恐。
喉结拼命地滚动,崔杳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何为手足无措,他想避开季承宁的手,可又怕这是此生最後一次季承宁主动和他亲近。
如立万重深渊之上,进退维谷。
“世子。”
他声音异常沙哑,“我身上,我身上脏。”
世子最喜洁净,他这幅模样怎能让世子瞧见,更,更不该叫世子触碰。
那些肮脏的,粘稠的猩红色,随着季承宁的动作,而濡湿了他的手指。
白与红,极致的反差对比在崔杳眼眸中炸开。
手指游移,带着血痕在崔杳脸上游走。
直到,悬停在唇瓣上。
湿咸的湿热侵蚀着感官。
苍白干涩的唇嗫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身体紧绷得如同被拉满的弓弦。
他在等。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季承宁,眸光动颤。
等待,小侯爷的裁决。
下一刻,血腥气一下从唇边移走。
心口还没来得及被莫大的惶恐淹没,季承宁已凑近,“昧昧?”
清亮好听的声音震颤耳膜。
崔杳一怔,像是溺水之人拼命地抓住身边最後一根浮木,他下意识点头,“是……”
旋即,蓦然失声。
不,不,他说错话了!
他看见季承宁瞳仁缩紧,可眼中疯狂翻涌的情绪,绝对不是喜。
一瞬间,所有的信息都在季承宁脑海中汇聚成线。
是军中之人,对他的近况了如指掌,武艺高强,神出鬼没的男人,他怀疑了那麽多人,暗自调查了那麽多人,却从未想过,这个人,就是他口口声声唤着的,表妹!
是他蠢,竟然看不出,竟然看不出,眼前人是男是女。
所以,在钟昧面前的亲昵丶耳鬓厮磨,缠绵悱恻,落入崔杳眼中,究竟是什麽呢?
觉得他可笑吗?
觉得他竟然分辨不出,夜夜入梦来的艳鬼与朝夕相处的“表妹”是同一人,愚蠢到了极致吗?
“承宁!”
崔杳见他神色疯狂变化,再按捺不住,伸手欲握住他的手腕,告诉他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并没有戏弄之心,我是真心实……
季承宁猛地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