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段钰“死”
正月十五的月光,亮得有些晃眼。
东宫的腊梅开得正盛,冷香混着雪後的清冽气息,在庭院里弥漫。花不落披着段璟寒的墨色披风,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把玩着一盏兔子灯——是段璟寒下午特意让人去集市上买的,琉璃罩子上画着毛茸茸的兔毛,烛火在里面轻轻摇晃,映得他眼底一片暖黄。
“在想什麽?”段璟寒端着一碗元宵走过来,白瓷碗里浮着几颗圆滚滚的芝麻汤圆,热气腾腾的,甜香四溢。
花不落擡头看他,月光落在段璟寒的白发上,像镀了层银霜,连平日里冷冽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在想,去年今日,我还在江南的船上,看两岸的灯笼顺流而下。”他接过碗,用勺子舀起一颗汤圆,吹了吹,“没想到今年,会在宫里看灯。”
“以後每年,都陪你看。”段璟寒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替他拢了拢披风的领口,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垂,忍不住捏了捏,“江南的灯船好看,京城的灯会也不差,等过几日雪化了,带你去逛天桥,那里的糖画艺人能吹出十二生肖的样子。”
花不落被他说得笑起来,咬了口汤圆,芝麻馅的甜腻在舌尖化开,暖得人心头发软。“好啊。”他看着段璟寒,忽然想起什麽,“对了,六殿下今晚没来?”
提到段钰,段璟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几日段钰安分得出奇,既没来东宫献殷勤,也没在宫道上偶遇,安静得像个透明人。可越是这样,段璟寒心里越觉得不安——那小子的眼神,总带着种藏不住的偏执,尤其是看花不落的时候。
“许是在自己殿里过节。”段璟寒淡淡道,伸手拿过花不落手里的兔子灯,放在两人中间的矮几上,“别管他,我们自己吃汤圆。”
花不落点点头,没再多问。他舀起第二颗汤圆,刚要送进嘴里,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慌张的呼喊:“太子殿下!不好了!六殿下……六殿下在宫门口晕倒了!”
又是晕倒?
花不落和段璟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段璟寒放下手里的空碗,站起身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怎麽回事?”
“奴才也不知道!”内侍跪在地上,声音发颤,“方才守门的侍卫来报,说六殿下抱着一盏灯笼,在宫门口徘徊了许久,忽然就倒了下去,现在已经被擡回寝殿了,太医正在路上……”
段璟寒的指尖微微收紧。宫门口?这个时辰?段钰深更半夜去宫门口做什麽?
“走,去看看。”段璟寒拉着花不落的手,快步往外走。
花不落心里也有些发沉。段钰上回在银杏林晕倒,他就觉得蹊跷,这次又在宫门口晕倒,未免太过巧合。他跟着段璟寒穿过宫道,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廊下的宫灯明明灭灭,映得人心头不安。
刚走到段钰的寝殿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气,混杂着药草的味道,说不出的怪异。殿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连烛火都没点,只有月光从窗棂漏进去,照亮地上散落的灯笼骨架——像是被人硬生生掰碎的。
“六殿下?”花不落试探着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段璟寒的脸色越来越沉,他推开门,反手将花不落护在身後,沉声喝道:“段钰!出来!”
殿内空无一人。
桌上的茶盏翻倒在地,茶水浸湿了铺在桌面的宣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诡异的图腾,像只张开翅膀的怪鸟,眼睛的位置点着两点猩红,在月光下看得人头皮发麻。墙角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香灰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显然燃了很久。
“这是什麽?”花不落指着宣纸上的图腾,声音有些发紧。他在江湖上见过不少邪门的符咒,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图案。
段璟寒的目光落在图腾上,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图案,他在南疆巫蛊案的卷宗里见过——是修罗城万妖堂的标记,据说能通过血脉献祭,召唤妖族之力。
“不好!”段璟寒猛地转身,拉住花不落的手就往外跑,“我们中计了!”
话音未落,寝殿的门窗忽然“哐当”一声关上,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漆黑。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墙壁上渗出粘稠的黑雾,里面传来尖锐的嘶吼,像是有无数妖物在雾中挣扎。
“花不落,抓紧我!”段璟寒将花不落护在怀里,焚天剑骤然出鞘,赤色的火焰在剑身跳跃,将周围的黑雾烧得滋滋作响。
黑雾中,渐渐浮现出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獠牙在火光中闪着寒光。为首的是个身形佝偻的老妖,爪子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污,正是修罗城的妖王。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妖王的声音嘶哑得像磨铁皮,目光贪婪地盯着花不落,“我们可是等你很久了。”
“是你!”段璟寒的火焰剑横扫而出,逼退扑上来的小妖,“段钰呢?让他滚出来!”
“六殿下?”妖王嗤笑一声,爪子指向墙角的阴影,“他在那儿呢,正看着他的好哥哥,怎麽护着这只朱雀血的小宝贝呢。”
花不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段钰。他身上的锦衣沾着黑雾,脸色苍白得像纸,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黑色的妖丹,眼底却闪着疯狂的光。
“六殿下,你……”花不落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怎麽也想不到,段钰竟真的和妖族勾结在了一起。
段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比黑雾里的妖物还要诡异:“花哥哥,我不想骗你的。”他举起手里的妖丹,猩红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可他们说,只有拿到你的朱雀血,我才能变得强大,才能护着你。”
“护我?”花不落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冷,“勾结妖族,设下陷阱,这就是你说的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