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大婚
三月初三,春和景明。
紫禁城的红墙被新贴的红绸裹了个严实,宫道两侧的槐树上系满了红绸花,风一吹,簌簌作响,像无数细碎的欢喜在低语。从午门到坤宁宫的路上,铺满了新鲜的桃花瓣,是连夜从江南运来的,踩着软绵绵的,带着清冽的香。
花不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繁复的皇後礼服层层叠叠,领口袖边绣着金线凤纹,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内侍正为他束发,用一根赤金点翠的凤簪固定,冰凉的触感顺着发丝漫上来,竟让他有些恍惚。
“紧张了?”段璟寒的声音从身後传来,带着笑意。他已换好了龙袍,十二章纹在晨光里舒展,衬得他白发如银,眉眼间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却在看向镜中之人时,瞬间柔了下来。
花不落别过脸,耳根微红:“没有。”
段璟寒走上前,从内侍手里接过一支并蒂莲玉簪,轻轻插进他的发间——这支玉簪,是他用当年在江南买的那枚桃花玉佩重新雕琢的,花了三个月的功夫,请了京城最好的玉匠。
“很好看。”他低头,在花不落耳边轻声道,气息拂过耳廓,引来一阵细微的战栗,“比朕见过的所有珠玉都好看。”
花不落的脸更红了,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他握住手腕。段璟寒的指尖带着薄茧,摩挲着他的脉搏,那里跳得又快又急,像藏了只雀跃的小兽。
“吉时快到了。”花不落小声提醒,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不急。”段璟寒笑了,擡手抚过他的脸颊,指腹轻轻蹭过他的唇角,“让朕再看会儿。”
铜镜里,龙袍与红袍交叠,一个眉眼含笑,一个耳尖绯红,映着满室的红,竟生出种岁月静好的暖意。仿佛那些在修罗城的厮杀丶在京城的宫变,都成了上辈子的事,只剩下此刻的温柔,浓得化不开。
殿外传来礼乐声,太监高声唱喏:“请皇後娘娘起驾——”
段璟寒牵起花不落的手,掌心温热而有力。两人并肩走出寝殿,宫道两侧的宫人齐刷刷跪下,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
花不落的目光掠过那些低垂的头颅,掠过漫天飞舞的桃花瓣,最终落在段璟寒的侧脸上。阳光落在他的白发上,镀上一层金边,侧脸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却依旧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
他忽然想起很久前,在江南老宅的桃花树下,段璟寒说:“等处理完京城的事,便奏请父皇,卸去太子之位。”那时的他,眼里是对江湖的向往,对宫墙的厌倦。
而此刻,他站在这万里江山的顶端,握着他的手,眼底却是同样的温柔。原来,所谓归宿,从不是某个地方,而是某个人。
祭天仪式在天坛举行。
段璟寒牵着花不落,一步步走上祭台。高香燃起,烟雾缭绕,远处的钟声敲了三下,浑厚而悠长。礼官高声宣读祭文,声音在天地间回荡:“……今有大齐皇帝段璟寒,立花氏不落为後,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愿与君同体,共御江山,国泰民安,永世昌荣……”
花不落跟着段璟寒跪拜,额头触到微凉的祭台,鼻尖萦绕着檀香与桃花的混合香气。他听到身边人的心跳,沉稳而有力,像江南的船桨,一下下荡在心上。
起身时,段璟寒忽然握紧了他的手。四目相对,无需多言,便懂了彼此眼底的郑重。
婚宴设在太和殿,百官齐聚,觥筹交错。花不落坐在段璟寒身边,看着他举杯应酬,看着他应对自如,忽然觉得,这身龙袍穿在他身上,竟是这般合身。
席间,司知礼端着酒杯跑过来,脸颊通红,显然喝了不少:“落哥哥,太子殿下……哦不,皇上!皇後!恭喜你们!”他说着,眼圈忽然红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好好的。”
江初雪跟在他身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笑着对花不落和段璟寒道:“陛下,皇後,敬你们一杯。愿岁岁无忧,平安顺遂。”
花不落端起酒杯,与他们轻轻一碰,酒液微凉,却暖到了心底。
宴席过半,段璟寒起身,牵着花不落的手,往坤宁宫走去。宫道上的宫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踩在桃花瓣上,软绵绵的。
“累了吧?”段璟寒低头问他,声音很轻。
花不落摇摇头,看着他被月光拉长的影子,忽然笑了:“以前总觉得,皇宫是个冰冷的地方。”
“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