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码头已经走了几个时辰。
天边晚霞把林梢染成一层淡金,官道两侧尽是密林,风过叶响像一面轻鼓。
前方路碑下有一盏新点的油灯,火苗很小,被风推到一侧,又慢慢扶正。
叶澈忽然停了半步,耳边的虫鸣在这一段林子里像被人按掉了一样。
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油腥,还看到右侧灌木枝头有被新近压折的痕迹,落叶的纹路从林里向道上拖出来。
“前面不对。”他压低声音,“跟紧我。”
梁行舟抱着小箱,紧贴在他后侧。
霎时间,左前方林影一抖,钩索先飞出来,紧着弩矢低角压落。正面树后又滑出一个黑影,短戟直奔梁行舟。
叶澈不退,脚尖点地,身子一斜躲过钩索及弩矢,鞘身一格把短戟拨开;左手反扣梁行舟后襟,往里一带。
“别乱跑。”
“好。”梁行舟声音紧。
第二根钩索贴地窜来要缠脚。
叶澈下盘一沉,脚背轻挑,索头被掀出个弧。
一支弩矢贴耳而过,“哧”地钉进道旁里程石。
左侧短戟再撩臂上挑,他让出半寸,鞘口一磕在对方腕骨上,那人吃痛,戟势一斜,却不退,咬着再压上来。
这几下他都挡住了。
正想换气,官道阴影里猛地踏出一个更高的黑影,一名中年男子,面部围着黑巾看不清面容,上身缠铜筋护带,臂骨鼓起,落足震石,竟是个三境初期的体修。
“把人交出来。”那人嗓音粗哑,话未落,人已到身前,铁臂横扫,力道沉猛。
叶澈横鞘一格,臂骨麻,被逼退两步。
体修步步抢位,肩肘膝连成一线,像把硬槌往他胸口砸。
短促三合后,叶澈气息一乱,脚踝被余下的索头轻挂,身形一歪,险口正卡在此时。
胸口玉佩里传来一道声音“小子,你把意念缠到剑上,剑要跟着灵识动。”
叶澈闻言,意念缠绕,灵识附着,在清碧衡心决辅助下,头脑一片空灵。
那一瞬,识海里有一缕极细的东西顺着剑脊爬到刃口。
“铮。”手中剑只出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意先形后,形未成锋,只在刃上覆出一层看不见的意痕,脚下钩索应声而断。
体修再压上来,铁臂横扫。叶澈不硬碰,顺势让出半寸,把刃口贴在护带边缘轻轻一搭。那层意痕像一道冷线,沿铜筋缝隙滑过去。
极轻的一声“嗤”,护带外皮裂开一道细线。
体修微怔的半息里,叶澈前脚一拧、后脚一送,剑再出两寸,意随刃走,从肋下斜削入即收,只留一条血痕。
体修吃痛,后背一拱,力道泄了半成,怒吼着抡臂再砸。
叶澈借势后滑半步,不退中取角度,刃贴意痕横扫到他腕窝筋位,不求重伤,只为截断来力。
体修虎口一麻,拳头松了瞬间。
“现在。”叶澈心里落点。
脚下雀跃,剑光一线直点喉结下的锁骨缝,随即立收。
体修脖颈一紧,生生止住前冲,连退三步,喉间出被卡住的低哑,狠狠地看了一眼叶澈,转身遁走。
旁边的弩手与持戟者见势不对,互望一眼,退回林里。
叶澈没有追,意从刃退,像一滴水被抹回心口。
识海随之轻胀,指尖麻。
他很清楚,这只是剑意浅层面的初悟,能用一两回,不能逞强。
真正压箱底的一剑还在铁券里,非死地不动。
“还能走吗。”
“能。”梁行舟咬牙,抱箱更紧。
“走。”叶澈把剑入鞘,护着他沿官道继续往城去。
暮色更深了一层,前方路碑下的灯稳了些。
身后有脚步在林里跟了一段,犹豫着,渐渐没了声。
雁泉城的墙影在晚霞里沉下来,城门口巡卒打着灯来回巡视,把刚才那股阴气压散了。
两人走到落脚石旁才收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