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弯腰,从它口中接过那片花瓣。
翻转过来,只见花瓣背面,还粘着半根断裂的月白丝縧,在透过叶隙的日光下,闪烁着微弱的丝光。
他指尖轻轻拈了拈那冰冷的丝线,随即松开。
山风呼啸而过,那片花瓣连同那半根月白丝縧,便一同被卷起,朝着哪咤与应消失的方向飘去,渐渐变小,最终彻底消失在杨戬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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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应推开院门的瞬间,呼吸一滞,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哪咤立于晨光熹微的庭院中,一袭素白长衫取代了惯常的烈烈红衣。
清冷的晨光落在他身上,奇异地冲散了眉眼间那抹固有的艳丽张扬,竟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清冷矜贵,如同月下初绽的白莲,带着疏离的仙气。
她愣在原地,怀疑是昨夜未散的梦境:“……哪咤?”
哪咤闻声侧过脸,唇角勾起一个与这身白衣不甚相配的熟悉弧度:“怎麽,认不出来了?”
与应盯着他看了半晌,脑中灵光一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你该不会……”
“闭嘴!”哪咤耳根瞬间漫上可疑的红晕,像是被戳破了什麽秘密,有些狼狈地甩手丢给她一个空竹篮,“摘樱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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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红果累累,压弯了枝头。
哪咤倚在树干上,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几颗樱桃,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树下的身影。
与应今日穿了身藕粉色的窄袖短衫,配着荷绿色的罗裙,在枝叶婆娑,红果掩映的樱桃树下轻盈地转来转去,像只误入凡尘贪恋甜美的粉蝶。
“你老看我做什麽?”与应摘了颗饱满的樱桃,朝他丢去,“莫非这身白衣,穿得你浑身不自在?”
哪咤擡手接住那枚红果,指尖无意识地一拈,鲜红的汁液瞬间在洁白的袖口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他盯着那片污渍,沉默片刻,声音里带着紧张:“……你觉得……我穿白色如何?”
与应歪着头,故意拖长了调子:“嗯——挺好看的呀。”
她看着少年眼中倏然亮起的光彩,压下莫名的酸涩,眨了眨眼,“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笑意盈盈,“还是那灼灼如火的红色,最衬你。”
少年脸上的期待瞬间垮塌,脸色一黑,像是被踩了尾巴。
他赌气般一把拽过身旁低垂的樱桃枝,用力摇晃,仿佛要将这满树象征短暂欢愉的红果尽数摇落。
“哗啦啦——”簌簌的落花和几颗熟透的樱桃兜头洒下,落了与应满头满身。
“呀!”与应笑着躲闪,裙摆旋开如荷叶,却不小心踩到湿滑的青苔,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後仰倒。
哪咤瞳孔一缩,身体比思绪更快,本能地伸手去揽她的腰。
然而指尖即将触及柔软腰肢的刹那,脑中猛地闪过她昨夜那句“你欺负我”的控诉,伸出的手硬生生在半空僵住,力道猛地收回。
“噗通!”
与应结结实实摔进了柔软的草丛里,溅起几颗草籽。她撑起身,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你居然不接我?!”
“……”哪咤别过脸,耳根红得滴血,声音闷闷的,“某些人不是嫌我欺负她麽。”
语气里带着别扭的委屈。
与应气得抓起一把湿漉漉的草叶朝他扔去:“小气鬼!”
哪咤侧身轻松躲开,可那身矜贵的白衣却被旁逸斜出的树枝“嗤啦”一声,勾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活该!”与应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却在目光触及他因动作而微微敞开的衣领时,笑声戛然而止。
那撕裂的白衣缝隙里,赫然露出了一抹鲜艳夺目的红,他竟然在素白衣衫下,偷偷穿着那身惯常的红衣?!
哪咤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瞬间像被烫到,手忙脚乱地去掩那泄露的“秘密”:“看什麽看!”
与应却已凑近,指尖点在他微敞的胸口衣襟处:“嘴上说着不穿红,里头却藏得严严实实?威风凛凛的三太子,何时也学得这般口是心非了?”
“要你管!”哪咤恼羞成怒,一把将她按回身後的樱桃树干上,树身微震,几颗熟透的樱桃应声坠落。
袖口还沾着鲜红的樱桃汁,如同心口泄露的秘密,他低头逼近她,灼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鼻尖,声音带着危险的意味:“再说一遍,谁丶适丶合丶红丶色?”
与应毫不示弱,指尖一勾,彻底扯开他那道被树枝划破的衣襟,果然,里面是鲜艳如火的红衣,衬得少年裸露的锁骨和紧致的胸膛愈发如玉般莹润。
“果然,”她目光灼灼,带着欣赏,“还是这烈焰般的红色最衬你,它是你的骨,你的血,你的……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