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应刚要点头,远处传来脚步声,她脸色煞白,猛地推开阿宝:“快走!我爹来了!”
阿宝不明所以,但还是敏捷地爬上墙头,在黎昭然出现前一秒消失了踪影。
“你在和谁说话?”
“没丶没有……”黎应低下头,手心里还攥着那块已经开始融化的麦芽糖。
黎昭然冷哼一声,没再追问,只是命令她继续练习。
那天晚上,她躲在被窝里,把已经化得不成形的糖块一点点舔干净,甜味萦绕在舌尖,让她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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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黎应早早完成晨练,蹲在海棠树下等,一片花瓣落在她鼻尖上,痒痒的,但墙那边静悄悄的。
阿宝没有出现。
第三天丶第四天……墙那边再也没有传来那个活泼的声音。
黎应小心碰了碰替她擦拭剑身的母亲,女人头也不擡道:“他们搬走了。”
褚云玺很奇怪,每每对她避之不及,却主动接过了保养剑器的活,只有在这时,她才能窥见这个女人的一丝柔情。
但也只有片刻而已,褚云玺放下剑,像是宣布她是罪犯般,语气冰冷道:“都是因为你。”
小姑娘愣在原地,双眼微微睁大,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见状,女人蹲下身子,掌心轻轻放在她头顶,继续重复道:“都是你啊,因为你,他们才会搬走,如今这世道,他们能去哪呢?”
像是被嫌恶的小兽般,她声音颤抖,没了往日的清脆明亮,嘴唇嚅嗫着:“…因为…我?”
褚云玺轻笑:“是啊,都怪你。”
她不明白,为什麽阿宝只是趴在墙头与自己说话,就必须要搬走?她急得眼眶红了,提起裙子就往门外跑去。
她要找到阿宝,要道歉,要…要做什麽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褚云玺轻易就抓住了她,大门“哐当”一声上了锁,黎应无助的拍着门:“让我出去!!我要去找她!!”
女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没人理会她的哭喊。
那之後,黎应再也没哭过,她开始明白,眼泪和哀求在这个家里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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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出现在某个雪天,褚云玺的院落位于最东侧,与黎昭然的住处相隔甚远,两人关系也实在微妙,通常都是黎昭然去寻她,又被赶出去。
只是第二天教导剑术的时候,黎应吃的苦头比昨日更多,渐渐的,褚云玺也不再冷言冷语。
後来,她不再去找褚云玺了,只反复的钻研剑术,直到那柄一直陪着她的剑承受不住断裂,黎昭然终于投来了赞赏的眼神。
黎应攥着那柱香的自由,朝着府邸深处那片被遗忘的角落狂奔。
那里有一方小小的莲池,夏日里曾开过几朵瘦弱的白莲,此刻却被厚厚的冰层覆盖,更显得此地荒凉寂静。
她试探着踩上冰面,冰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黎应的心怦怦直跳,微弱的反抗和掌控感让她兴奋不已。
就在她笨拙地转着圈,试图模仿记忆中舞姬的姿态时,脚下冰面猛地一陷。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朝着冰面破开的窟窿直直栽去。
预想中刺骨的寒水并未涌来。
她跌入了一个……怀抱?
水花四溅,寒意却并未如想象般彻骨,黎应呛咳着,惊慌失措地擡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脸。
一张精致得近乎虚幻的脸,湿透的乌黑长发贴在白皙的肌肤上,眉目如画,鼻梁挺秀,唇色是透明的粉。
那双眼睛尤其特别,如金乌在他眼中栖息,却又倒映着亘古的星河,流转着不属于此地的光芒。
他穿着的白衣在水中却奇异地不沾湿,反而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黎应看呆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府里的丫鬟丶甚至传说中倾国倾城的歌姬,都无法比拟眼前之人的万一。
她下意识地以为这是一位迷路的仙子姐姐,误入了黎府的莲池。
“仙……仙子姐姐?”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落水的颤抖。
抱着她的人似乎怔了一下。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扫过她冻得发紫的嘴唇丶沾着冰碴的睫毛丶还有身上那件因练剑而磨损破旧的棉衣。
“冷吗?”他开口了。
声音清冽,带着非男非女的空灵感。
黎应傻傻地摇头,又猛地点头。
她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但被这样抱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驱散了部分刺骨的寒意。
仙子姐姐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望向远处黎府高耸的飞檐斗拱,黎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和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