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母盖娅,”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告知,“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神,是众神之母,所有神灵中德高望重的显赫之神。盖娅亦是希腊神话中最早出现的神,初诞在开天辟地之时。她是宙斯的祖母,与天空之神结合生了六男六女,十二个泰坦巨神及三个独眼巨人和三个百臂巨神,成为世界的开始,而所有天神都是她的子孙后代。”
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悄谓:“数千年后,西方人仍然常以‘盖娅’代称地球。‘大地之母’盖娅在西方的地位有点近似于东方的女娲,不同的是女娲创造了人类,而盖娅则创造了众神,可谓是西方人类始祖的鼻祖……”
“盖娅的宝物最厉害那个是啥?”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插话道,“神话记载中的大地女神盖娅拥有过许多宝物,但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盖娅手中的生命之瓶。不过我没指望这趟出门寻宝能找到此般好物,毕竟其乃顶级的宝藏。就像处于神殿阶梯最高的那一级台阶,人们举办隆重典礼祭祀时,从来不让我有机会靠近,更别说攀登上去看一下。罗马人一贯势利眼,瞧不起我太久。将来我一定要找机会用火与剑蹂躏罗马……”
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听得眼睛一亮,悄问:“他是谁来着?看上去落魄,瞅似吊儿郎当,居然这么有理想……”信孝闻着茄子告诉:“倘若我没猜错,他就是日后让罗马人闻名丧胆的苏……”未容语毕,有乐抬扇打嘴,将他啪一下抽开,转面说道:“赶快带我们离开这里,不然岂止丧胆,随时还要丧命。你看那些迦太基人,转眼已然七零八落,残余之辈跑得比我们还快……”
长利抱鸭愣望道:“后面究竟是谁打谁呀?我看不清……”有乐拉扯其衣领,一拽而行,说道:“总之满天神佛,没有咱们的位置。所谓天神交战,凡人遭殃。更多土石滚下来了,倘跑慢些,必躲不过。难道你也想跟那些迦太基人一起陪葬……”
我转头望向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上马低唤道:“不必惊惶,一切都按计略进行。退到第二道伏击圈,以篝火烟雾掩护行藏……”有乐边奔边瞅,称讶:“只道已然落花流水,还有下文?”
随着腕间搐痛,我脊后有影悄临,移目瞧见侧立之人虽似苍颜老汉,四周泥尘迷濛,难掩身形遒劲挺拔,披罩赤褐布巾,久久遥观雾穹,其躯浑然若与夜幕合一。
我一时手疼难耐,抬臂欲甩,披罩赤褐布巾的苍颜老汉提手往我肩后烟雾弥漾方向一指。顺其目光所投,我扬出一谶幻刃,炫闪辉芒,激旋而掠,雾中传来一声嗥吼,猝将长利他们吓一跳。但觉烟尘飞扬,有影荡转,岩后有人捧出黑匣,其态宛若刀之形廓。
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抬手按向黑匣,恒兴惕欲抽刀,岩影下移出一个黑布斜罩眼窝之人,忽拍其肩,蓦将恒兴推开。恒兴攥柄半拔,未出鞘外,岩间数人先已伸剑抵躯。向匡提刀抢近,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策骑转辔,横加阻隔,沉声说道:“都别动手。眼前另有麻烦……”
向匡凝蓄刀势,与恒兴交换一个眼色。恒兴蹙眉低哼道:“什么麻烦?”岩影下一个垂首悄踞的按剑之人披布笼头说道:“大麻烦。”
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手按黑匣,眼望烟雾迷漾的方向。我留意到此匣玄光暗溢异辉,随其手掌抚落,竟似泛起层层叠涌之纹,波荡如微漪粼闪。当他触压之时,玄匣自震,沉嗡有声。我腕间朱痕似亦有应,转呈刀形。
我抬手惑瞧,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叉腰在旁,忽朝玄匣一指,说道:“倘如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的麻烦跟这个东西有关。”有乐抬扇遮嘴,转头悄问:“何以见得?”金发小子另换个叉腰的姿势,靠近我肩畔,摆头做出不屑搭理的表情,有乐刚啧一声,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从后边挤过来凑觑道:“那是什么东西?”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见我启口欲询,便抬手遮在腮边,挨近悄谓:“似是不该拿的东西。我在‘青铜古境’那边一个瞅着像封印禁地之处见到过此匣,周围机关重重。因觉稍触即发,我自忖无法破解,又不甘心知难而退,便先走开,另想办法。却在那片远古陵墓之类的神秘禁区后边发现有个棱角分明的哨子悬浮在干涸的空池上方,其竟来回转悠……”我问:“什么样的哨子呀?”金发小子用手遮掩其嘴,正要多说几句,瞥见有乐摇扇在畔,伸耳欲听,金发小子便又改变姿态,另换一只手叉腰,扭头不说话。
有乐伸扇欲拍,看到光头圆脸胖子亦凑在旁悄聆,便拿扇打之曰:“你偷偷摸摸凑这么近作甚?差点儿吓我一跳……”光头圆脸胖子抬手招架道:“我曾听师兄旁边之人说,那哨子似是来自天外,能唤醒沉睡久眠的古物,要吹三次才见效……”有乐转朝金发小子问道:“你有没吹过?”金发小子改换另一个叉腰姿势,眼瞅别处,不搭理他。
信孝闻茄说道:“他肯定吹过了。不知唤醒了沉睡的魔法世界,还是别的什么可怕之物……”有乐抬扇拍打道:“这厮非但乃罗马历史上的千古罪人,没想到他还是唤醒这一切噩梦的始作俑者,甚至有可能成为殃害全人类的罪魁祸首……”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捂头躲避道:“我怎知吹哨子能吹出何等样后果?便只吹过几次,也没吹爆什么……”
雾中倏有哮嗥传至,众皆悚望。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不安道:“你唤醒了沉睡的东西,可能是这片土地最古老的守护神……”
“世上哪里有神?”有乐强作镇定道,“先前我只听闻天上地下那些声音除了嗡嗡转荡,就是轰隆隆响。什么神的声音会这样一波一波的震动?”
随着土石震荡飞扬,四下里烟尘滚滚涌来。蚊样家伙蹿避之际,向雾穹高处惑望道:“那些爻象一般的图纹又变化成别的样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其底下的古旧篆纹,不知是不是‘哨塔’降临之时曾经匆瞥一眼,隐约留些迷离印象……”有乐拉我边跑边说:“未必果真便乃你以为的爻辞卦象,或许只是巨物和它的同类之间互相显示传递什么信号……”
长利抱鸭转瞅,憨问:“为什么跑这样急?”有乐伸扇打头,随即从他跟前奔过,匆溜道:“巨物移动过来了,难道你没看见其恢宏的影廓已临……”
未容看清,那片斜坡陡然倾扬而起,漫空卷覆,沙石遍撒四方。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惊呼:“果然是早于‘零王朝’的远古年代,那边震荡剧烈,成片山峦整体摧垮,尼罗河改道在即。咱们别往低处跑,这里要被淹没……”信孝颤着茄子惴望道:“只怕没地方去了,往哪边才有活路?”
“这边。”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前方招呼道,“青铜古境那里地势高些,赶快跟我走!”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策骑抬鞭一指,沉着吩咐:“第二道伏击线,便在前边。大家先退往沙丘后方,引那个东西追过来,踩入陷阱。让它掉进那个大坑……”向匡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跑随在畔,惑问:“什么坑?”
金发小子奔在前边,闻言叉腰说道:“说来只怕吓到你们,那边有个无底深渊般的巨坑。我吹哨过后,古陵禁地整个儿沉陷下去了。”有乐跑经其旁,伸扇拍打,恼道:“先前故意隐瞒,所述轻描淡写,不说给我们知道你乱吹一气的后果如此严重。都怪你……”
我觉身后有影悄临,腕间搐疼骤剧,扬手却来不及。我转面欲瞧,一只手已把我揪住。恒兴急欲拔刀,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晃移而出,猝拍其肩,推他跌撞于旁。
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将我拽到其畔,拉腕按匣。雾中嗥吼之声倏近,顷似又急促移避开去,掠往别处。苍颜老汉扣腕而视,我兀自未解其意,其旁一个银髯老者说道:“果然在她这里又有感应。我观察多时,所料无差。青铜古陵那边陷落巨坑,仅余玄匣在深坑边缘犹自悬而未坠,被我们寻获之后,它一直没有动静,等到他们出现,其竟隐然若有异动,尤其是靠近这小姑娘身畔,此时反应很大……”
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拉缰转觑道:“把这小姑娘带走,让她跟我们在一起,看能不能打开那个匣子。”
我用力挣手,信孝也来帮忙拉扯,见拔不动,惊啧道:“好像粘住了……”有乐伸扇一拍,凑眼忙瞅道:“粘在哪儿?”长利亦抱鸭挤过来憨问:“什么东西粘手?”乱石丛间一个白须老者伸戈斜指,矍然道:“都别作声,‘神王’来了!”
恒兴低哼道:“胆敢招惹我们,什么神也不好使!”有乐摇扇转瞧道:“你这话说得够豪气……”但见恒兴拔刀未及,猝挨一掌拍肩,猛然推跌开去。有乐嗟出一声,移目另觑,问道:“所谓‘神王’在哪儿?”岩影下那个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收拢其掌,罩回袍下。我瞥一眼,觉似铁手。
嘭一声响,恒兴撞摔岩畔的持盾之人,便趁旋身打了个转儿,顺势拔刀撩击,返削那个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我见那人抽手出袍外,便要捏拳抢先击打,却被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扳按胳臂在先,一挣不动。
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晃抬铁手,磕开恒兴之刀,又拍其肩,将恒兴推开。这一次撞得更远,不待恒兴复返,铁手旁击,乓一声扫打岩石飞砸过去,恒兴抬刀急挡未及,向匡抢快一步,蹬腰把他踹开,同时伸刀撩石,拨转而回。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扫击一块更大的岩石倏又撞近,砸落向匡拨回的那一块,摧磕震荡之势更剧。向匡匆往旁避,斜身晃掠窜移。
岩石飞入暗雾之中,忽又呼一声急返,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抬起铁手,不意岩石回撞之势骤疾,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微一蹙眉,伸手欲拉未及,黑布斜罩眼窝之人猝遭岩石撞躯踣倒。我不由得惊眸转投,只见黑布斜罩眼窝之人咯血刚起,又被一块大石倏然撞掼甚远。黑布斜罩眼窝之人摔落于地,犹欲强撑而起,突有一块大石迎面砸落,眼见难以避过,向匡从旁翻跺一脚,将其蹬开。
蓦有更多大石纷砸而至,众皆惊跑。有乐拉我欲离,却拽不动。随着沉嗡之声震响,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转视玄匣,觉似有物要出。我顾不得多看,匆促甩腕,暗雾中嗥哮倏近,巨大的阴影森然投覆,迦太基人抛戈乱掷,皆似飞落虚空之处。惹得更多破碎岩石激撒骤临,接连击倒前边的人马。
我面前人影掼翻之际,顷觉腕间搐疼,扬手一甩,发出幻谶,震开飞砸的乱石。不意挣手得脱,我未暇细瞧究竟,被有乐拉起便跑。背后赤氅飞扬,苍颜老汉犹欲追攫,忽有大片沙石飙扬而过,遮覆其影不见。我边奔边望,沙丘那边人仰马嘶,枪戈与投石漫如雨落,尘雾里又有嗥吼厉啸,却看不清何物所发。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在前边招呼道:“快跑过来这边,沙尘里似有东西追你们……”有乐拉着我奔过来,惶问:“什么东西?叫声很厉害……”
岩影后晃出一个白须老者伸戈拦阻,低喝道:“别再往前乱跑,当心有坑……”信孝颤茄忙退,惑望道:“坑在哪儿?我怎没看见……”
金发小子叉腰转望道:“想是他们预先用东西遮掩住了,往沙丘低处布置得看不出来。”有乐伸扇一拍,问道:“先前你说的所谓‘青铜古境’在哪里?”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改换另外姿势叉腰,扭脖不理睬。
我忍不住问了声:“你为什么不理人呀?”金发小子转脸朝我,抬起另一只手向有乐指指戳戳道:“并非不理人,只是不理他。其实我为人随和,但因没钱,常遭罗马的势利眼之辈看不起。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用火与剑蹂躏他们……”
有乐啧出一声,拿扇拍头,忽挨一撞而跌。金发小子亦摔甚远,沙尘飞扬之间,有影森然覆临。我觉腕间搐疼骤剧,未暇多瞧,抬臂便甩,却被扣拿在先,急扬不出。一只手拽我急移,避到岩后。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在前边露面,我正要挣出掣箍,岩影下那个垂首悄踞的按剑之人披布笼头说道:“不要乱动。”
“凯尔特人,”岩后有人捧出玄黑之匣,其态宛若刀形。众目纷投,但见匣子已开,里面空空如也。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策骑转辔,蹙眉低觑道,“匣子怎么打开了?其内的东西呢?”
捧匣之人抬眼向我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犹未言语,忽遭一块大石砸倒。便从我面前劈头盖脑的击掼开去,岩影下那个披布笼头的按剑之人拽我急移,避过又一块岩石坠撞之势。刚掠转于旁,霎随碎花土布前移,恒兴裹着头脸撩刀狙截。多个拿剑的披氅甲士纷来围攻,向匡也加入战团,斜刺里砍来一刀,斩盾磕刃之际,借势翻腾而起,发腿蹬开持盾举矛的披发甲兵。
暗处有数人张弓拉弦,瞄准向匡跳荡来回的身影欲射,黑布斜罩眼窝之人从沙石飞扬间蹿掠而至,抡起铁手拍打,将那群纷要放箭的长弓兵扫开,向匡听闻其语声低哑的叫唤一声,转面猝见有矢离弦飞近,抬刀撩迎,拨挡箭矢偏转所向,却飕一下射到披罩赤巾的苍颜老汉颈畔。
我扬腕欲发盾谶,未及其快,但见苍颜老汉面不稍转,抬手接握箭矢。有乐见状展扇一摇,咋舌儿道:“拔叔到底名不虚传,看都不看,随手从布袍里拔出,便已抓箭正着。毕竟其乃惯经沙场的老手,就跟我小时候翻阅的公仔书里面描述的一样……”
恒兴撩刃扫击于旁,荡开多个披氅甲士伸临之剑,口中接过话茬道:“早就怀疑是你,每次都把我没看完的公仔书拿走,以致我看得有头没尾,乱吊胃口……”说话间刀势转寰迅疾,顷刻连削数人手破迸血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