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山警惕了起来,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干丶干什麽?为什麽突然叫名字?”
他有一种很麻烦的预感。
“你想去找妈妈吗?”
他们从祖父祖母和无数流言蜚语中构筑起了“妈妈”的形象。弥山的记性很好,但对妈妈的印象还没有小井深刻。
不知其意义,自然谈不上想或不想。
星海低下头,瞪大眼睛,无数次想要将视线聚焦却总以失败告终:“应该想的。”
弥山根本不打算搭理他。他擡起头,正上方的鸟居间隙被光秃秃的树枝随意填满,偶尔有过于明亮的星星落入他的眼中,又在远方烟花的光焰中被削去了颜色。
“别骗人啊,”他噘着嘴,语气平淡地说,“对我说谎有什麽意义,大骗子星海。”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他又提高了音量:“大骗子——星海是大骗子!!!”
他提前侧头躲过了星海“恼羞成怒”挥来的拳头,好在星海并没有继续跟他计较。
剩下的话弥山没有说出口。他们说“妈妈”是家族的耻辱,为了可笑的理由抛弃了家族的荣誉,连姓氏都抛弃了。但是弥山觉得星海和妈妈很像。不是指外表——当然没准他们的确长得很像也说不定,而是指某些通过血脉凿刻在基因中的东西。
但显然,星海没有妈妈那麽勇敢。
“。。。。。。”
星海沉默着,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无动于衷。
为什麽偏偏他们是被连在一起的半身呢?他们的一切都是共享的,甚至连灵魂都要相互分享,不论星海去哪丶想做什麽,弥山总能跟上他。
既然都把他们的人生丶他们的未来死死拴在了一起,为什麽不能对他们再温柔一点。。。。。。为什麽不对他再温柔一点?给他一颗完整的“人心”就那麽难吗?
如果只能施舍这麽多的人性,倒不如像弥山一样全部收走——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如果妈妈真的爱过他们的话,一定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他的兄弟,而不是他这个什麽都只有“一半”的半吊子。
“好冷!”
弥山呼出一口白色的哈气,他们花了比想象中更多的时间才来到了山顶,这里当然也有可以参拜的神社,所以两人又恭敬地参拜了一次。
他们在绘马架间穿行,翻看着各种各样的愿望与理想,不过谁都没有想要亲自挂上狐狸绘马的意思。
毕竟是跨年夜,来到最顶上的人比他们预想的要多了不少,大家好不容易爬上来自然不是只为了拜一拜神社,大概都想在这里等着,看能不能见到新世纪的第一缕日出。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又在这里见到了禅院甚尔和他的“工作”。男人背着穿和服的女性走完了最後一节石阶,厚实的大衣披在他们的背上,几乎要完全将他背上的女性藏起来。
弥山扯着星海给他形容了一下他们现在的状态,以及禅院甚尔给她买各种热乎的暖胃小食时的表情丶说了什麽话,事无巨细地描述着,就像他看黄金档电视剧上头的时候那样,趴在星海的肩头将电视里的人干了什麽事一桩一桩地讲清楚。
星海怀疑弥山添油加醋地增加了很多不必要的丶真实性存疑的细节,但考虑到禅院甚尔的工作,他只觉得这个人恐怖如斯。
“果然禅院家不是什麽好东西。”憋了半天,他只说出这麽一句。
能把禅院甚尔这麽强大的人的自尊心全都磋磨干净,是个人都要骂一句有眼无珠,总感觉未来会咎由自取。算了,御三家都一个德行,一起骂一骂吧。
“这句话我超赞成。”弥山贴在星海身边取暖。
他们找了一个人少丶视野又开阔的地方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
没有攒动的人头,入目所见只有满山的枯枝和山下被常青树种包围的本殿,以及那蜿蜒着贴合山体隐入林间的朱红鸟居长廊。
凌晨的山顶空气带着植被凛冽的冷香,与城镇的早晨非常不一样。
星海擡着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天空。
他察觉到了头顶上颜色的变化,最终被刺破矮云的朝阳直射。
弥山安静得有点不像他,也许他看到的景色比自己看到的美丽数百倍吧。
平台上的其他人代替他们发出了惊呼,为这难得一见的绝景而欢腾起来。
为了崭新的黎明。
——
1月份开学之後,他们还被拉去给学校的排球部充当应援队。听茂他们七嘴八舌解释了半天,说他们学校好不容易闯进了全日本中学排球选手权大会的全国大赛,秋季预选赛好像是在去年9月份左右进行的,那个时候弥山和星海刚刚办好入学手续,根本没有关注过这些。
于是他们莫名其妙地被拉上了应援车,在车上睡了一觉後发现醒来已经到东京体育馆了。
“涩谷?”
“是涩谷呢。”茂推了推眼镜,他已经在额头上绑好了水海道中排球部的应援绑带,手中提着装满了应援棒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