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持砚拍了她手背两下,说“无妨”。
他欺身上前,双手往两侧一分,倾身与她相贴。
田岁禾在他灼热的气息沉下来的时刻,她想到了和阿郎兵荒马乱的那次。
不知为何忽然很想哭,心里很乱,她也不知自己是怎的了,怕宋持砚发觉,只好说:“对不起……我,我今晚不大舒服,能不能……”
即便她不明说,宋持砚也能察觉,大抵因为田家祖父的事,她心事重重,只能多点耐心。
他虽已起了念,却还是在她手背上轻拍几下,穿好衣袍,平复片刻推门而出。
林嬷嬷一看便知今夜没成,战战兢兢地送大公子出院子,到了院外,宋持砚忽地转身。
“自见过小郡主後,田氏可有何异样?事无巨细地说。”
林嬷嬷细细回忆:“从小郡主那回来之後,娘子似乎累了,睡了好一会,但也没什麽异样。前日下晌和今晨去见了您之後,回来一直垂着头,整个人萎靡不振,像有心事。”
看来只是因为田家翁,而不是察觉别的。
宋持砚看向月下的荷塘,半晌才再次说话,“明日母亲问起,便说今夜我与她一切照常。”
林嬷嬷应下,郑氏虽是她的主子,但大公子是日後宋家的掌家人,偶尔需要她帮着隐瞒,她不会不给面子。
*
田岁禾本打算龟缩不出门,但恭王世子派人传话,说郡主今日要提早回京,希望临行前再见一次面。
好在这次宋持砚没在,田岁禾送了小郡主和阿霜几个自己雕刻的小物件,彼此道了别。
临走前,阿霜又塞给她一个小铃铛,“听闻阿姐之後要去开封府,我在那有位多年不见的亲旧,是走江湖的。阿姐若是有难处了,可带着这铃铛去同福客栈找他,他要是在开封,一定会帮忙的。到时能不能帮我转告几句话,就说我阿娘已死,我一切平安,让他别担心。”
田岁禾稀奇地收好铃铛,并记下阿霜的话。
小郡主和阿霜是她出山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相识不久,她仍很舍不得。相互道过别,田岁禾出了驿馆,好巧不巧撞见了付叔,她脸色煞白,宋持砚怎麽又来了?
付叔道:“大公子要跟世子商议些事情,让娘子等等,稍候我等护送您回府,路上也有个照应。”
田岁禾可不敢再等他。
她找了个要买东西的借口逃之夭夭,人走了不消片刻,恭王世子也送宋持砚出了门。
宋持砚道:“田氏阿翁或许还瞒了其馀事,下官会借机多问问田氏可有何线索,但翻案一事不能仅靠一个已去世数年的老翁,还需世子这边查到更多线索。”
恭王世子看出他的谨慎,“放心。本世子并非心血来潮,下定决心要翻案就势必会,望宋大人也如此。”
彼此暂时无话。付叔上前:“公子,田娘子要去买物件,已先离开。走得太急,跟逃走似的,老奴都没敢拦。”
逃?
宋持砚眉宇淡拢。
小郡主奔出了厢房,拿着块雪白帕子,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咦,岁禾姐姐怎麽走得这麽急?帕子都忘了!”
田岁禾已走远了,小郡主只得把那方帕子转交宋持砚。
宋持砚正好也想问小郡主一些事,他还未开口,小郡主已难耐好奇,问道:“大哥哥家中是养了狸奴?狸奴啊总是爱抓人,养起来可麻烦呢!不如我帮大哥哥带去京城养吧?”
“狸奴?”
不必小郡主再多解释,宋持砚也已了然于心。
他先回了衙署,屏退旁人,坐在未开窗的值房中,目光深邃地手中柔软的帕子。
田氏知道了。
宋持砚应该要为此烦躁,但并没有。
甚至于他竟只想知道她心里怎麽想的,排斥丶羞赧,亦或惊讶?
帕子是丝绸所做,质感细腻,一角用青线绣了株歪歪扭扭的禾苗。田氏不识字,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标记。
柔软帕子被揉入掌心。
亡弟遗孀的帕子沾染了他的温度,帕子上属于她的淡淡草木香气被他锁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