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若纭只期盼着馀家的人能先于宋家的人赶到。
想到这馀若纭便懊恼,她不该因为不能确定徐砚身份就举棋不定的,就该一早告诉她爹爹!
当初在义父家中养病时,义父听闻她喜欢欣赏俊美郎君,曾给她看过开封几位佳公子的画像,她喜欢容貌俊雅的男子,因而还有印象。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义父是清廉的好官,得知他因贪腐落网还不敢置信,直到义父的老仆来到东阳县,她才知道义父是被要挟着为赵王等人敛财,但爹爹不想牵扯是非,让她烧了。可义父待她恩重如山,馀若纭不甘心义父被人利用,偷偷留下了老仆和证据,想着日後说不定能遇到足以对抗赵王的贵人。
这些时日她也打听了不少朝局的事,自然知道宋家大公子是大理寺少卿,有公正之名,原本考虑把证据交给他,可敬安伯与赵王走得近,谁能保证宋持砚不会袒护家族?
馀若纭不敢拿自家的前程赌,打算就此放弃。
此行离开东阳,正是想护送那老仆离开,从此淡忘此事。
谁想到会遇到眼前这位胆怯却难缠的女子呢……馀若纭心中幽怨,但又不敢表露。
而绑人的罪魁祸首却不安地揪着袖摆,万分内疚地道歉:“对不住啊,我也不想的……”
馀若纭怀疑她这胆怯老实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她的xue道已被解开,足以说话,但馀若纭不想理她,更怕这位胆怯娘子深藏不露,万一从她这里套走什麽秘密就不妥了。
两人都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风中传过来马蹄声,打破破庙的安静,馀若纭顿时绷紧了身子。
铿,只听一阵拔剑声伴随冷若刀锋的声音:“她呢?”
听到这熟悉清冷的声音,田岁禾疲倦的眼眸倏而亮起。
阿郎来了!
*
守在庙外的少年迎上宋持砚冷剑,少年一惊一乍地躲避,“大丶大公子!我这回是来寻亲的!寻亲的!也不是我绑的她,是我在帮她绑人啊!探花郎明辨!”
“李宣,先看住此人。”
宋持砚没有心情与他多说,提剑快步进入破庙中。
破庙中有两个女子,被五花大绑的馀家千金,以及倒在地上丶不省人事的田岁禾。
月光入淼,她倒在地上,单薄的身子更显得纤弱。
方才从宋持砚脑海一闪而逝的声音又说话了:若她和孩子遭遇不测,你会後悔麽?
宋持砚快步走向她,眉宇一紧,忙俯下身,“岁禾?”
田岁禾没有任何回应。
“岁禾?”
宋持砚轻唤她的声音出口竟是不由自主地轻颤,清冷声线尾调有了细微但可察觉的起伏。
他小心将她扶起揽入怀中,手指探她脉搏,温柔小心,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瓶。
边上被五花大绑的馀若纭忍不住带着怨念出了声:“徐大人别紧张了,尊夫人这是装的。”
田岁禾:“?!”
上方传来宋持砚如释重负的轻笑,田岁禾起身,“馀姑娘,你……你太不厚道了!”
馀若纭快被她气笑了,没了闺秀的矜持:“宋夫人为了帮夫婿探查消息绑了我,就算厚道了?”
田岁禾没再与她呛声,老实承认:“是有点。”
馀若纭觉得自己快气死了!
通过二人的几句话,宋持砚已理顺了一切,他仔细查看她身上,声音沉下:“就为了此事,你身怀六甲,冒着风险奔波?”
他的声音从里而外透着冷意,似乎生气了,田岁禾心知他是觉得她太冒险了,她自己也知道太冒险,恹恹垂下头,语无伦次但:“可她都认出我了,我不想怀了你的事,又怕他们怀疑我,只能拜托楼飞把她和我一块绑过来了……阿郎,正事要紧,你快想一想该怎麽办吧,要骂我的话……过一会也不迟,但最好还是别骂我,你太凶了,我很怕。”
宋持砚心里不知该作何滋味,他竭力让自己平静地思索正事。
但一时竟做不到。
听田岁禾说起前因後果,他竭力平复心情,想冷静地与馀若纭周旋,探出信件下落。
但今日竟没有耐心,宋持砚径直道:“在下昨日已差得老仆被馀姑娘所收留,姑娘既留下证据,定存着为故人报仇的念头。东阳县衙中有个叫周许的文吏,曾是云阁老的门生。或许你会因为家父与赵王之故,不相信在下,但大可相信云阁老的贤名,我安排让周许与你见面。”
馀若纭没想到他这样直截了当,更没想到他能助她接触到云阁老的人,心中生出希望。
那位怯懦的娘子尚且难缠,这位宋大公子估计更不好糊弄,她若不答应,他定会用别的手段。
走投无路,馀若纭咬了咬牙,“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但还望宋三公子答应不得将我父亲和馀家牵扯到这桩案件里,勿让旁人知晓消息是我透出去的。另外,”
“您能打听到东西在我家中,旁人说不定也能,若日後赵王党为难我父亲,还望少卿与您背後权贵念在我为尔等提供证据的份上相保。”
宋持砚忖度着相互矛盾的“三公子”和“宋少卿”两个身份,很快明白她话中藏着威胁。
馀姑娘不可能不知道被贬的大理寺少卿便是宋家大公子,之所以会称呼他为“三公子”,是因为她猜到他和田岁禾混乱的关系,且看出田岁禾对此一无所知。
她在暗示他,若他有违承诺,她会说出他欺骗田岁禾的事。
宋持砚讥诮地笑。
他想反问这位天真的与姑娘,究竟是什麽让她认为,他是可以用儿女情长威胁的人?
但田岁禾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阿郎,我觉得她也挺有诚意的,你看,要不要……”
宋持砚看着被她揪住的衣袖没说话,确切说是看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