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光线昏暗,田岁禾衣衫落到了臂弯,露出一片玉润的肩头,她红着脸,又拧了一块热帕轻敷在心口。
热帕子上冒出热气,但并不算熏人,她的双颊却像被热气熏了许久般泛着潮红。
好难堪。
回来後她都没心思去想宋持砚荒谬的话和吻。满脑都是羞臊,她是因为被他压得太紧,才会把衣襟弄得湿透了。
那他的呢?
他回去後要是发现了,会不会笑她。
“丢死人了。”田岁禾扔了帕子,把脸深深埋入地被子里。
林嬷嬷在边上给她抵上新拧好的热帕,道:“娘子喂一下孩子,很快就好啦,哪用这样麻烦?”
田岁禾摇头:“这次不了。”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宋持砚那张清冷的脸,而孩子又像阿郎,她一想到喂孩子的时候,眼前交错出现阿郎和宋持砚的脸。
那太难为情了。
因为那一出小意外,田岁禾整整难堪了一整日。
夜里躺在榻上,她都在猜宋持砚到底看没看到,他会不会乱想,以为她会那样是因为在跟他亲吻时动了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田岁禾竟梦到回失忆时和宋持砚一道住的小院里,他那用料讲究的衣襟上,漫开一小块突兀的暗色。
而宋持砚像当初那样捧着她的脸,清冷的目光充满蛊惑,“但今日我想多尝一点,可以麽?”
他埋下了头。
半夜,田岁禾在婴儿啼哭声中醒来,她许久都没能回神,林嬷嬷看她双颊通红,猜是睡热了,小声提醒:“娘子,小公子又饿了,该喂一喂了。”
她迷糊地接过孩子。
孩子刚张口,她冷不丁想起那个梦,两道眉都拧成麻花了。
她定是被宋持砚吓坏了,才会做那样可怕的梦,现在的宋持砚虽说有些疯狂,但那麽清高文雅的人,怎麽会那样子呢?
那日过後,田岁禾躲着宋持砚,好一阵不敢出门,直到郑氏派人过来,说:“三公子的坟已移回祖坟,排位也要迎回了祠堂,今日请了仙长开迎牌位,夫人说娘子稍後可去看看。”
祠堂是宋府要地,寻常不得轻易进入,田岁禾不想错过机会,午後,她拉上玉凝,来到位于宋府深处的祠堂中。
阿郎的牌位就在一个角落里,宋持舲三个字镶嵌在乌色的牌位上,就是他在宋府仅剩的痕迹。
看着牌位,田岁禾恍若隔世,算了算日子,阿郎竟走了快一年。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熟悉热情的“阿姐”,她似乎回到在山里时,他们一道在山里疯跑,靠摘野果填饱肚子,清贫但快活。
然而擡头只看到黑乎乎丶冷冰冰的牌位。
田岁禾像是被冷水兜头泼下,过于逼真的回忆跟过于残酷的现实反复交错,她的眼泪唰地涌出。
宋玉凝看在眼里,也想起来她死去的心上人,然而不同的,是她的心中已无比平静,而弟妹依旧怀念三弟。
她艳羡这对少年夫妻之间不可磨灭的情意,“弟妹和三弟这般要好,来生定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宋玉凝话音方落,身後传来一声似笑非笑的低笑。
她诧异转身,祠堂门口,一道挺拔淡漠的身影背着光立着。
“阿弟!”
田岁禾处在难过中,暂时忘了上次的事,只知道眼前的人是阿郎的亲生哥哥,身上流着与他相同的血。
这种微妙的寄托使得她看向宋持砚的眼神,掺杂了久违的温情。
“您来了……”
宋持砚没想到她难得对他表露亲近,竟是在三弟的牌位前,他想都不想也猜到了原因,他一时不知该自哂还是庆幸。
宋持砚未打破这难得的和睦,朝她的方向温和地看了眼。
他的凤眸与阿郎相似,没了清冷的时候就更像了,田岁禾再一次怔忪了。
“阿郎……”
她像是一年前初遇那日,含着泪眼唤宋持砚阿郎。
宋持砚眉间沉下。
宋玉凝以为他是太恪守礼数,不喜欢被认错,忙站出来调和气氛:“日前我阿娘还说呢,三弟幼时聪颖,弟妹学东西亦认真细心,侄儿日後想必也不同凡俗。又有位探花郎大伯敦促,必是人中龙凤!”
提起孩子,田岁禾非但没露出笑颜,眼帘反而垂得更低。
玉凝说她对阿郎情深似海,可她竟梦到宋持砚低头含住她……山里人多少都信鬼神,在列祖列宗面前回想梦中羞人的一幕,她心里的负罪感堆得重了。
想伸手去拢一拢衣襟,指尖触到襟口仓促地收了回。她心里不干净,便怕旁人看到她的动作,窥探出她的内心。
尤其宋持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