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心软只想把他的腿骨打折,叫他哪里也……
她原本很讨厌这脏老头,自他说第一句话起就恨不能撕了他的嘴。
没想到这张嘴还能说出这麽中听的话。
她笑起来,笑得像嫩脆的樱桃。
李寻欢却仍在喝酒,只道:“看来梅二先生的‘三不治’要再添上一条了。认个女儿换条命的买卖听起来很划算,可惜我既拿不出诊金,也不想平白添个女儿。”
听到李寻欢的回答,她已捏紧了拳头,恨得咬牙。
梅二先生瞪他,“你可知你中的是寒鸡散?我若不救你,你绝无活命的机会。”
李寻欢笑起来,淡淡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1]只要有酒陪我便好。”
梅二先生猝然大笑道:“既如此,我便非救你不可了。”
她咬唇,忍不住问他:“你为何这样讨厌我?宁可丢掉性命,也不肯要我。”
即使丢了记忆,她骨子里仍是惜命如金。怎会有人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
李寻欢咳嗽了好几声,半响才缓过来,哑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天底下哪有缠着人认爹的事?”
梅二先生笑道:“小鬼,我看你们没有这段父女缘份。既如此,便莫要苦缠了。治病事大,走吧,去找我家老大。”
他说着,便大步走出去。
铁传甲顾不得其他,抱起李寻欢便擡腿跟上。
点点鲜血自唇缝里溢出——活生生被她咬下来的。她擡眸望向那辆马车,眼里的阴暗酿成浓稠的黑浆。
莫要苦缠?她偏要。
这是她的东西,凭什麽逃?
除非我把你弄坏,彻底丢掉,否则你怎麽敢逃?
马车内,李寻欢与梅二先生正在安安静静地对酌。
梅二先生性格虽古怪,可喝起酒来却很专心,眼睛里除了酒,简直什麽也不剩。
李寻欢却在出神,纵使嘴里喝着酒,心里却念着一道柔美的影子。
念着念着,这酒便又涩起来。可这样涩的酒,他却喝了十年。
梅二先生也不知是否瞧见了他眼里的愁,叹道:“那孩子还跟在後头。”
以铁传甲的脚力,普通人是万万跟不上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孩子呢?可她却偏偏跟上了,根本不要命一样地跟上了。
飘飞的愁绪骤停,李寻欢随着梅二先生的视线望过去。
即使大雪已停,可冷风仍刀刀刺骨,她的纱衣被风吹地翻卷,几欲纷飞。
她好似在艰难地挪步,可双腿变换间,竟能勉强跟上这疾驰的马车。
当然,也因为这拉车人已越来越慢下步子。
漫天雪白里,她看起来细瘦孱弱的身子硬生生破开利风逆行,身形摇摇坠坠,每一步都要倒下似的。
梅二先生摇头道:“第一次见上赶着当女儿的,连命都不要了。难道风流探花不仅女人喜欢,就连孩子都喜欢的很?”
李寻欢蹙眉道:“这孩子心思深,连我都摸不准她的心性。她对自己尚且这样狠,对别人只会更狠。”
他直觉这孩子缠上自己,怕是心思不纯。他此次入关是为了故人,何苦沾惹这只爱咬人的野猫?
况且。。。。。。李寻欢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探花冠群芳的青年公子了。
他的眸子黯淡下去,如今谁靠近他,恐怕都要倒霉。
一生至此,他对不起的人实在太多了。
她的腿早已冻得没了直觉,只不过凭着一股劲儿吊着罢了。
李寻欢没有看错,她确是个犟骨头。
但骨头再犟再硬,也终究是人骨。
她的腿已经软绵无力,彻底不听使唤了。又一阵狂风扫过,她身体一晃,直直向前扑去,重重跌在了雪地里。
雪水顺着早已湿透的衣衫层层漫进来,剔骨刀一般割着她的骨肉。
她‘嘶嘶’喘两声,挣扎着想爬起来,可任凭怎麽使劲儿,这腿仍动弹不得。
她遥望一眼那疾行的马车,又望一眼冻得麻木了的双腿。
回忆起那种心脏被活活啃咬丶危及性命的痛,一种既焦虑又暴虐的情绪盈满胸腔,叫她忍不住攥起地上的枯枝,蓦然狠狠往腿里刺进去。
不听话的东西。
为什麽都不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