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下腰,把裹着烤兔的软叶包往他怀里塞,“以後我给你找吃的。”
说罢,也不管他听懂了没有,趁狼崽子愣神之际,拖着他站起身,牵着跑进了雨幕里。
水花四溅,雨点子乱砸,叶梗在狂风中嚓嚓作响,在‘嗒嗒’的敲打声中,飘摇的伞叶被无形的力量悄悄扶正,在暴雨中不偏不倚地起着细浪。
狼崽子未发觉一丝异常,因为他的视线从没有一刻离开过眼前的鹿。
雨水坠进眼里,酸涩的胀痛,他却莫名睁大了眼睛,迷茫地盯着她,眸光困惑而执拗,满心的不解几乎要溢出来。
从没有人会像她这样给他食物丶替他挡雨丶关心他的伤势。
明明他只是一只畸形的狼,而她甚至是被自己咬破过喉咙的鹿。
狼皮与裙摆淌过一片片浑浊的水洼,留下一大一小的圈圈波纹,一路漫向山野。
……
栖棠拨开密麻的藤蔓,拉着他进了洞xue口,并没有深入。
发梢衣摆处的雨水淋不尽似的,怕惊扰到他的心境,栖棠放弃了用灵力,蹲下身,攥紧一把他的湿发,一点点绞紧拧干……
挤压的细流变作断续的水珠滴落,栖棠松开手,蜷曲焦黄的发尾落回窄小的肩膀上。
或许是深山野林里太无趣,这样不断重复,她竟然也没有觉得乏味。
绞干头发後,栖棠又马不停蹄地半褪下他身上那件吸满了水的狼皮,才握紧,便似瀑布般落下一道灰黄色的水帘,血腥味混着一股说不出的刺鼻味道扑鼻而来。
栖棠屏住了呼吸,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狼皮恐怕从来没洗过。。。。。。
她握紧了拳头,决定先用烤兔肉引走狼崽子的注意力。
——就算要掉进十八层地狱,也要偷偷用术法洗干净一回。
栖棠揉了揉鼻子,从呆站着的狼崽子怀里取过兔肉,三两下扒开,烤肉表层焦香的脆皮已经湿软,略微发着皱,好在那股肉香仍很浓稠。
她低头轻嗅一下,双手往前递,杏眼弯成新月,“锵锵,是烤兔肉!”
到底是费了不少功夫烤成的,忍不住地期待狼崽子的反应。
栖棠把半包着烤兔的软叶塞进他手心,催促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啊!”
他收回视线,看不出表情地垂下眸,低下头撕咬下一大块,用尖牙截断,一瞬塞满口腔,比起进食更像一场鲜血淋漓的虐杀。
盯着突然鼓起大块的腮帮子,栖棠忍着戳上去的冲动,摸了摸他湿漉漉的脑袋,靠近一点道:“慢慢吃,好不好吃?”
栖棠兴奋得弯起嘴角,恨不得替他回答,“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对于荒野长大的幼狼而言,进食就只是进食,鲜血与生肉是无法被代替的。
这是第一次,他对除两者之外的食物有了模糊的印象。
从心口的嫩肉到柴老的腿肉,他一口一口地撕咬着,抱着某种莫名的念头,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没留下一点残渣和软骨。
嚼碎吞下最後一口後,才倏地擡起头对上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神情变化。
她全无反应,吭哧吭哧地绞着狼皮上的污水,眸光里闪着晶亮的光。
——没有低吼,没有凝视,好似全然未察觉到这种进食的驱逐。
竖起的刺好似扎进了柔软的棉花里。
又一次。
他垂下了眼眸,盯着坠着细流的楝色衣袖,抿紧了唇,困惑得近乎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