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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内侍尖利的嗓音划破了沉寂。
百官如蒙大赦,纷纷躬身行礼,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鱼贯退出这令人窒息的金殿。皇子们也随着各自的侍从离去,经过凌天身边时,无人停留,甚至无人投去多余的一瞥,仿佛他只是一根碍眼的柱子。
凌天依旧站在原地,垂着头,一动不动。巨大的殿宇迅空荡下来,只留下他一个孤零零的影子,被拉得细长,钉在金砖地上。那身灰败的旧袍,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愈刺眼而凄凉。只有殿角铜漏单调的滴水声,固执地敲打着寂静,也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殿内最后一丝人声彻底消失,连当值侍卫的脚步声都远去。凌天才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苍白得如同金殿玉阶旁冰冷的石雕。唯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的已不再是屈辱或愤怒,而是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要将万物都吞噬殆尽的冰冷黑暗。那点一闪而逝的暗金光芒,似乎已沉入了无底深渊。
他转过身,像一个设定好方向的提线木偶,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殿外走去。步履沉重,踏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出空洞的回响。
他没有回那个名为“东宫”的冰冷牢笼。
脚步如同有了自己的意志,带着他穿过重重宫门,绕过一片片金碧辉煌的殿宇楼阁。沿途遇到的宫人、侍卫,远远瞥见他,便如同躲避瘟疫般迅垂侧身,让开道路,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与畏惧。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越走越偏,越走越荒凉。雕梁画栋逐渐被斑驳的红墙取代,琉璃瓦变成了灰扑扑的筒瓦,精心修剪的花木让位于肆意疯长的野草和枯藤。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龙涎香的馥郁,而是尘土、腐朽木料和一种无人居住的阴冷潮气。
最终,他在一片巨大的、被岁月和遗忘重重包裹的宫殿群前停下。
冷宫。
高大的朱漆宫门早已褪色剥落,露出里面朽烂的木芯,歪斜地半敞着,门环上锈迹斑斑,结满了蛛网。门楣上“静思苑”的匾额斜挂着,字迹模糊不清。院墙高耸,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石,缝隙里钻出枯黄的杂草,在深秋的寒风里瑟瑟抖。几株枯死的老树,枝桠狰狞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鬼爪。整片区域寂静得可怕,连鸟雀都似乎避之不及。
这里,是辉煌大唐宫阙下最幽暗的脓疮,是无数失宠妃嫔、获罪宫人的葬身之地。怨气、死气、绝望的气息,沉淀了不知多少年,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冷雾气,在断壁残垣间无声流淌。
凌天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里才是他唯一的归处。他推开那扇吱嘎作响、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的破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铁锈般的陈旧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紧。庭院荒芜,碎石小径几乎被枯草完全掩埋。正殿的窗棂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像一只只无神的眼睛。偏殿的屋顶塌陷了大半,露出扭曲的梁木骨架。
他径直走向其中一间看起来相对“完整”的偏殿。推开同样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门扉,一股更浓烈的腐朽气味涌出。殿内空荡荡,只有一张积满厚厚灰尘的破木榻,墙角堆着些辨不出原貌的破烂杂物,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土。
凌天走到殿中央,背对着那扇破门。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殿内光线昏暗,只有从破窗和高处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天光,斜斜地切割着弥漫的灰尘。他的脸笼罩在深深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不再是深潭般的死寂,也不再是冰冷的黑暗,而是燃烧着两簇幽邃的、仿佛来自九幽炼狱的暗金色火焰!那光芒冰冷、暴戾、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原始欲望!
他抬起手,摊开掌心。借着微光,可以看到掌心那几个深深的、尚未完全凝结的血痂。
就在这一刹那!
毫无征兆地,一股灼热到极致的、仿佛能将灵魂都瞬间焚毁的剧痛,猛地从他心口最深处炸开!那不是来自外伤,而是源自他血脉的最核心,如同沉睡亿万载的火山被强行引爆!凌天浑身剧震,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在冰冷坚硬的砖石地面上,出沉闷的声响,溅起一片灰尘。凌天昏厥过去。“呃啊——!”压抑不住的痛吼从喉咙深处撕裂而出,沙哑而绝望。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从他的骨髓深处、从每一寸血肉经络中同时穿刺、灼烧!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汗水瞬间浸透了那身灰败的旧袍,又在下一瞬被体内疯狂攀升的高温蒸,化作袅袅白气从他头顶、周身升腾而起!皮肤变得滚烫通红,青筋在额头、脖颈处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里面流淌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熔化的岩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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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他蜷缩着,双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面,指甲在坚硬的砖石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留下道道带血的浅痕。每一次抽搐,都像是要把他的魂魄从这具孱弱的躯壳里硬生生撕扯出来!
就在这生不如死的炼狱煎熬中,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古老到贯穿时光长河的恐怖意志,如同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的太古凶兽,带着焚尽诸天的暴戾与俯瞰万古的冰冷,轰然冲垮了他识海的一切壁垒!
“轰——!!!”
意识的世界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烈焰吞没!那不是凡火,是混沌初开时孕育的先天本源之火,是星辰诞生与寂灭的源动力!在这纯粹到极致、也暴烈到极致的金色光芒中,无数破碎的画面、浩瀚的讯息、冰冷而威严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星河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狠狠灌入凌天濒临崩溃的意识!
他“看”到了:无垠的混沌虚空,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永恒的鸿蒙气流在翻涌、碰撞、湮灭。一株庞大到无法形容、支撑着整个混沌的青莲虚影缓缓旋转,莲瓣开合间,清浊分离,地火水风咆哮奔涌……他看到一只通体燃烧着金色烈焰、生有三足、威严神圣、如同恒星化身的巨鸟,自混沌青莲的莲心处振翅飞出,其啼鸣响彻鸿蒙,双翼展开,遮蔽无尽虚空!那是……混沌金乌!洪荒初开时的先天神只!他看到巨鸟身旁,伴生着一口古朴到极致、布满玄奥纹路的巨钟虚影,钟体混沌色,轻轻一震,无声的波纹荡漾开来,所过之处,暴乱的地火水风瞬间平息,新生的星辰循着玄妙的轨迹开始运转——混沌至宝,东皇钟!他看到那混沌金乌的神躯在开天辟地的伟力中崩解、涅盘,其本源意志一分为二。至阳至刚、统御洪荒天界的部分,化身为统御万妖、执掌天条的东皇太一!而另一部分,那蕴含了混沌金乌所有暴戾、凶煞、毁灭欲望的“杂质”,被强行剥离、镇压,在无尽的时光与虚空中沉浮、扭曲、咆哮,最终凝成一道充满无尽恶念与毁灭意志的漆黑身影——恶尸,凌天!他看到巫妖大战的惨烈终局,不周山倾,天崩地裂!东皇太一为挽洪荒崩灭之局,自爆元神,驱动东皇钟,强行定住破碎的天地四极!而他那被封印在无尽时空乱流中的恶尸“凌天”,在太一元神寂灭、封印松动的刹那,被一股来自洪荒破碎本源的巨大牵引力捕捉,撕扯着,坠向一片陌生的、元气稀薄到令人窒息的新生世界……他看到一片富饶的东方大陆,一个名为“唐”的王朝正在崛起。皇城长安,紫气微腾。深宫之中,一位风华绝代、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与这凡俗宫廷格格不入的坚韧气质的女子,在剧烈的痛苦中分娩。在她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最后时刻,她拼尽全力,望向虚空中那道因洪荒破碎牵引力而意外接近此界的、属于“恶尸凌天”的残破真灵印记,眼中爆出最后、最强烈的祈愿与执念光芒!那道光芒,如同一座无形的桥梁,又似一道强力的锚,瞬间锁定了那混乱无序、充满毁灭气息的真灵!轰然巨响!血月凌空!生灵哀嚎!灾星降世!太子凌天!无数碎片化的记忆洪流,裹挟着洪荒初开的混沌气息、金乌神鸟的焚世威严、恶尸凌天被封印亿万载的滔天戾气、以及那位凡间女子临死前倾注全部生命与灵魂的执念……如同狂暴的星河风暴,疯狂地冲刷、撕扯、重塑着凌天那属于“凡人皇子”的脆弱意识!
“吾…乃…东皇…恶念所化…”“吾…名…凌天…”“凡尘帝位?蝼蚁之尊!”“生母遗愿?可笑枷锁!”“这污浊人间…这腐朽宫阙…这…伪帝…贱奴…”亿万载积累的凶戾、被践踏的暴怒、被蝼蚁羞辱的狂怒、对这方孱弱天地的蔑视…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融合了凡人凌天十数年积郁的刻骨怨恨与冰冷绝望后,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轰然引爆!
“吼——!!!”
一声非人般的、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滔天暴戾的嘶吼,从凌天蜷缩抽搐的躯体中爆出来!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源自洪荒本源的恐怖穿透力,瞬间冲破了这间破败偏殿的束缚,在冷宫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
随着这声嘶吼,凌天周身那蒸腾的白气陡然变成了炽烈的金色!狂暴的、失控的、仿佛能焚尽万物的金色火焰,猛地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如同无数条狂舞的金色毒蛇,瞬间将他整个人彻底吞没!
“轰隆——!!!”
那破败的偏殿,如同纸糊的玩具,在接触到这纯粹毁灭之炎的刹那,轰然爆裂!木梁、瓦片、砖石…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高温气化、崩解!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将冷宫上空阴沉的天幕映照得一片金红!恐怖的高温气浪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所过之处,荒草瞬间化为飞灰,枯树化作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炬,断壁残垣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灼烤得噼啪作响,表面迅焦黑、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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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巨大坟墓,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洪荒的太阳真火彻底点燃!金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每一寸腐朽的木头、每一块斑驳的砖石、每一缕沉淀的怨气,将它们化为更加狂暴的燃料!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烈焰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在断壁残垣间奔腾咆哮,金红色的光芒将半个宫城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走水了!走水了!”“是冷宫!冷宫那边!天啊!”“快!快救火!”远处,终于有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划破夜空,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铜锣声、水桶碰撞声,由远及近,迅汇聚成一片混乱的海洋。无数宫人、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却被那恐怖的高温和不断坍塌的宫殿阻挡在火场之外,只能徒劳地呼喊着,泼洒着微不足道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