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
精悍的身,狂野的纹,绕成血红一般的战意。
“风裂斩——”
“难道,难道你……已经是……”临死前,伊苏南瞪着这个远远被他低估的第一级特异点,“半……堕……!”
底下的岛礁一分为二,话还没说完,男人便已经湮灭在了魔力冲击之下。
解开魔力,紫发的王者脱下战甲,落到受到重创的岛礁海岸。
他弯腰拾起替身木偶,风轻云淡地捏碎了男人最後的生路:
“这个世界的未来不需要你们。”
花楹愣怔地跟着辛巴德降落到海边,亲眼见证了他揭开温和面具後的另一面。
残片像血似的从他指缝间坠落,辛巴德伫立在薄雪般的月色下,回望着她,面上含着一派深沉的微笑。
这片曜夜之紫,如星光斑斓,亦如星空迤逦,望不见尽头。
这……就是王。
海潮无声涌动,他们每一次不同寻常的独处总是在大海的注视之下。辛巴德嘴角勾出一个弧度,一字一顿向她询问:
“你害怕吗?”
“你……为什麽已经半堕了?”
花楹说不出她现在是什麽样的心情。在得知这一真相以後,她的心好似被撕出一个巨口,里面藏着摸不着底的空落,以及充斥在幽深中的无力。
堕转,是一个人在陷入极度的痛苦之後,所做出的选择。
这昭示着,辛巴德曾经陷入过让他不堪忍受的痛苦。
她艰难地开口:“……是什麽样的痛苦,让你陷入了堕转?”
那个人用牺牲换来的结果……岂不是毫无意义?
看着停下脚步的花楹,他们的距离仅有几步之遥,可如今却成了一道令人望而生怯的天堑麽?辛巴德注视着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不然呢。
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居然就这麽让她知道了这种秘密。
“事实上,我并没有堕转。我只是在阴差阳错之下,吸收了旧国民与帕鲁提比亚军的记忆,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黑鲁夫。”他缓缓给出了解释,“在那一刻,我理解了双方的痛苦……”
“人死後都会化为鲁夫,因为那场战争,双方都有绝望而堕转死去的人,他们被命运洪流排斥……恰好被我给吸收了。如果你认为这样的行为就算堕转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不过,我从未有过放任自己堕落沉沦的想法。国家被灭也好,重要之人死在眼前也罢,没有什麽能击溃我的意志。”
——否则,他现在应该是堕转之身,而非半堕。
如果真让自己後半生都陷入复仇与仇恨里,他才是真的愧对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们。
给出回答以後,他注视着花楹,等待着她的反应。
月下,少女沉默良久:“那些国民的记忆,一直压在你的身上,是吧。”
……太残酷了。
辛巴德都认识他们,也一定与他们说过话,聊过天,有过羁绊,可他们却死在了他的眼前,化为了他的一部分……
她融合埃尔萨梅输入到她体内的黑鲁夫时,她并不认识这些黑鸟的前生主人。她虽然时常以旁观者发出喟叹,而觉心酸,可她都不认识那些人,没有切身体验过他们的沉重丶他们会是怎麽样的人。所以,那些记忆固然残酷,但她缺少理解那些残酷的「羁绊」。
——可辛巴德背负着这份残酷的沉重走了多少年?
那场战争,又是那场战争……她没记错的话,十年前,辛巴德才十七八岁吧。
可他却在那样的年轻里经历了这般的残酷……
他经历得太早了,以至于後来很难再有别的东西能够打倒他。
她轻声喃喃:“这就是‘诅咒之身’的意思对吗?”
诅咒你不得入轮回,诅咒你一生都会背负万千之人的寄愿前行,诅咒你只能成为王者——不得回头。
辛巴德静静凝望着她,语气像是过了水般的轻和:“不要难过。你能在这里倾听我心所言,我已觉得满足。”
二人伫立在彼此眼前,辛巴德耐心地用言语缩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夜风轻拂而过,天上的星辉撒在辛巴德的脸庞,以淡银色的笔触,由上至下勾勒出这一轮倒映在浅滩上的月亮。
但他的光芒又萦绕着难以言明的深沉:“比起不足人道的过往,亦或是危机潜伏的当下,我想那未知的明天会拥有更多富于探索的可能性。你知晓我一直以来坚持的理想,所以,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何会在这不断变化的世界中,用这双手去开辟与创造……你知道理由的。”
他温柔构筑着他们脚下的路:“告诉我,你知道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