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家里的菜园子拾掇出来了,藤架下也撒了葡萄种,嫩嫩绿绿的幼苗顶破泥土,悄悄钻了出来。
园子里春意盎然,各样的绿菜长得茂盛,肥美青翠。
嫩生生的黄瓜挂在藤上,还结着黄花儿,花瓣上坠着雨珠子。豌豆丶蚕豆长得多,碧绿的长藤满满缠在竹竿架子上。最角落还结着红红的番柿子,虽在角落,可那颜色打眼儿,红通通像一个个小灯笼,挂着水珠,一眼就能瞧见。
还有蝶啊丶蜂的围着打转,来财前不久嘴贱啃了两口蜜蜂,被蛰肿了嘴巴,好几天不敢出来见人。
这狗儿也要脸呢。
“诶?谷雨?你今儿咋这麽早就回来了?”
听到有人进院,崔兰芳忙出来看,发现回来的人是柳谷雨,还惊了一会儿。
柳谷雨回答道:“今日下雨,铺子里没什麽客人,我就关了门回来了。”
他又说:“今天晚上我做饭吧,娘你歇着。”
他想做好了给秦容时送些去。
秦容时今年要考举人,学业繁忙,有时候就连休沐也会去书院温书,平常也都在书院吃饭,柳谷雨现在每日见他的时间也少了。
正好今天关门得早,他做些吃食送过去,两人正好一块儿吃个饭。
他虽没有说,但崔兰芳看出了他的心思,也高兴两个孩子感情好,笑着应道:“好好好,今天就你做,我也乐得偷懒。”
说做就做,柳谷雨直接就进了竈房,说要偷懒的崔兰芳却也没有闲着,进屋帮着烧火丶打下手。
柳谷雨是烧菜的老手,半个时辰就办出好菜丶好饭。
他收拾出两人份的,用保热的食盒篮子装好,又对着崔兰芳说道:“般般应该也快回来了,娘,你和般般先吃,我给二郎送些过去。”
雨仍没有停,却小了许多,糖霜般撒在人的头发上。
柳谷雨提着食盒,赶了骡子出门,绕大路上了象山书院。
今日是休沐,秦容时不在学舍,而是在藏书楼。
柳谷雨问了两个学生才寻到藏书楼去,进楼轻手轻脚转了两圈,很快找到坐在窗侧的秦容时。
他没有出声,而是猫儿般悄悄挪过去,伸手轻轻拽了拽秦容时的头发。
秦容时立即扭头,一张脸冷淡如未化的春冰,却在见到柳谷雨的瞬间化成春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他立刻站起身,温和问道:“你怎麽来了?”
柳谷雨微微俯下身子,歪头看着秦容时,然後晃了晃提在手里的食盒篮子,弯唇笑道:“铺子里常有象山书院的学生,我听他们议论,说书院的饭菜不好吃,我就给你带了些吃食。”
两人关系越发亲近,秦容时似乎也习惯了与柳谷雨亲近,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牵他,可很快又反应过来还有其他人在。
方才秦容时对面就还坐着一人,正是杨肃。
他和秦容时的关系不错,虽比不上谢宝珠和李安元,却也是秦容时在象山书院为数不多说得上话的学子。
杨肃很有眼力见儿地站起来,小声说道:“隔着食盒都闻到饭香了,倒勾起了我的馋虫,惹得我也有些饿了。秦同窗丶柳老板,我这也先去吃饭了,两位慢用。”
他朝两人作揖行礼,秦容时回了一礼,柳谷雨也朝人点点头。
见人离开,秦容时这才悄悄牵住柳谷雨的手,收拾了桌上的书本,又说道:“这儿不能吃东西,我带你去外面。”
藏书楼藏书千百,楼里是不能吃东西的,免得不小心脏污了书籍。但多有学子废寝忘食,所以书院也在藏书楼外置了外堂,安排了桌椅,是专门留给学生吃饭丶休息的地方。
柳谷雨却歪着脑袋看秦容时收拾的书本,见他似乎是在抄书,不由好奇问道:“这麽偏门的书,科举也要考?”
秦容时动作没有停顿,只笑着解释道:“每次考试总有几道偏门些的题目,我就多看看。”
柳谷雨不疑有他,还惦记着饭菜,扯着秦容时又说道:“我们先去吃饭吧,免得饭菜凉了。”
秦容时点头,牵着柳谷雨去了外堂,二人面对面坐下。
他看着柳谷雨将食盒打开,把精致可口的饭菜一样一样端出来,眼里总含着隐隐的笑。
“蚕豆长得又多又好,再不吃就要烂在地里了!所以我摘了些焖饭,做的是蚕豆腊肉饭,都焖出了焦黄锅巴,可香了!”
“还做了清炒春笋丶韭菜炒鸡蛋丶荠菜豆腐羹。”
他一边说,一边盛饭,还着急道:“你快尝尝冷了没?”
话音刚落,秦容时忽然伸手抓住了那根顺着柳谷雨的动作左右晃动的浅绿色抹额。
柳谷雨:“嗯?”
屋外春雨不绝,秦容时的声音清润,也如一汪春水。
“路上淋雨了?你的抹额湿了。”
柳谷雨扯回抹额,又把自己的头发撩起来给他看,晃着发尾说道:“要是淋雨怎麽可能只湿抹额不湿头发?”
“我带了伞的,而且我赶的骡车,也有棚挡雨的。”
说完,他还是见秦容时轻轻皱着眉,神色纠结。
他伸出双手按在秦容时的脸一通猛搓,还说道:“年纪轻轻的,皱什麽眉啊!”
秦容时攥住柳谷雨的两只手腕,任由他的手掌停在自己脸上,又扬着头看向柳谷雨,眼里闪着细碎的光,眉间也是柔和。
他轻轻笑了两声,说道:“我想让你不要奔波劳累,可又确实想要多见一见你,这实在是难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