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弄明白赵瑞灵的思路,被噎得不轻,但思忖片刻,只失笑着摇摇头,如此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圣都也还有很多麻烦等他解决。
袁修永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将赵瑞灵拖进醇国公府的麻烦旋涡里。
他需要时间扫平前路,挖好一个让这小娘子为之心动的坑,才能哄着兔子蹦进去。
“赵娘子之聪慧,实在叫某刮目相看。”他扯扯唇角,漫不经心地夸赞赵瑞灵刚才的主意。
“你所说倒也是个法子,但你这誓言只说要守节,却没说要守节多久……”
赵瑞灵赶忙补充:“我,我刚才忘了说,我肯定许愿一——”
“即便你立誓要一辈子为亡夫守节,太後和英国公府都有你的长辈,她们有的是法子逼你嫁人。”穆长舟打断赵瑞灵的话。
见她面色如土,他又不动声色转了话音。
“但你亡夫去世时日还短,你若坚持守节,定下一个能让人等得起的期限,在身边为亡夫请个功德牌位,至少可保你短时间内不用面对这样的为难。”
赵瑞灵咬着唇瞪着穆长舟许久。
就绢帛中所说,那些权贵人家子息繁茂,那麽多待嫁的女娘,圣都哪儿来那麽多缺娘子的权贵啊!
这人说不定又在吓唬人,她要去问袁翁!
翌日半下午。
官船行至河南道中段,终于抵达离圣都最近的码头咸阳渡。
赵瑞灵心事重重,夜里也没怎麽睡好,下船的时候颇有些无精打采。
阿桥被自家娘子拉着念叨了大半夜,也知道娘子在愁什麽。
照穆郎君和袁翁所言,娘子到了圣都,这亲事还真不由她自己做主,这却是比在圣都立足都更让人忐忑。
如果加入大家族,以娘子的性子,如何担得起高门主母的责任?
就算不当家,那些高门大户的阴私手段,自家娘子也未必应付得来。
可这会儿阿桥却顾不上担忧未来。
“娘子你快看岸上!”她紧紧扯着赵瑞灵的衣袖,小声提醒。
赵瑞灵打着哈欠擡起头,擡起手捂嘴的动作瞬间僵住,张大的小嘴儿定格成了震惊。
渡口两侧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多穿深浅不一的绯色宫袍,最前头还有几个紫衣宫袍的领头人。
袁修永跟她说过,只有宫里才会穿圆领祥云纹章服,佩鱼袋,戴幞头巾,蹬乌皮靴。
深浅绯色分别是五品和四品宦官,紫衣则是三品,非男女主君亲信不可得。
她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这些人肯定是接袁翁和穆长舟的……吧?
总不会是来接她的吧?!
“应当是太後和圣人跟前的中贵人和内侍,他们大概已知你的身份,接你入宫去拜见太後和圣人。”袁修永在赵瑞灵身後说道。
穆长舟能猜到的事,袁修永也能猜到,八百里加急的官信,确实比他们要快。
“英国公府的家眷应当也在。”他拍拍赵瑞灵肩膀,温声安抚她。
“不必担心,好歹你阿娘当年曾救过太後,你三个舅舅也极为疼爱你阿娘,你刚入圣都,她们念及旧情,应是不会为难你。”
他这安慰还不如不说,说完赵瑞灵更紧张了,表情都开始悲切起来。
应是不会……那就是有可能会咯?
论起运道……她若有这玩意儿,还会身边死得只剩个小叔子了吗?
越靠近渡口,赵瑞灵越能看清,岸上至少有百馀人相迎,如此大的阵仗已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所有人都全瞪大眼珠子看向官船这边,让赵瑞灵僵硬得几乎走不动路。
圣都好可怕,她想回湖州府呜呜呜……
“就你这点胆子,回头太後和贵人们见了你应当也不屑为难,否则传出去叫人笑话。”穆长舟不动声色护住身体微抖的赵瑞灵,站在她身旁凉凉道。
“你现在跳河也是来不及了,你这会子跳下去,至少得百八十号内侍跟着你往下跳,万一淹死几个,小心他们夜里来找你。”
赵瑞灵吓得打了个激灵,瞬间站直了身体。
虽是歪理……但也是理!
就连这麽不干人事儿,人话都不会好好说的折腾她,她都能好好活下来,不就是入宫吗?她可以。
袁修永在一旁气得胡子瞪眼。
听他说话就吓得两股战战,听穆长舟说话却精神抖擞,还不知不觉紧靠着穆长舟走。
都说女大不中留,他还没留呢,这小女娘就先自个儿往那杀才怀里蹦,就这脑子,人家不坑她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