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也战战兢兢:“发生什麽事了?你可别吓我啊。”
黎星灼捂住了嘴。
他想让周围人散开一点,他快不能呼吸了,但一张开口,就有源源不断的血喷出来。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几个秘密,黎星灼也有。
这件事,黎星灼一直没告诉过别人,包括悯希,因为这些年一直控制得不错,所以很多时候他都当自己真的痊愈了,但没有,这病不能完全痊愈,只有控制得好不好的说法。
那天黎星灼和悯希说,自己可能得心脏病了,说法不严谨,因为他其实心脏真的有病。而他现在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心脏抽痛,操,他可能病发了。
“你们瞎啊,还愣着干嘛,”身边有人见黎星灼血越呕越多,怕真摊上事,狂吼道,“快打电话啊!!”
黎星灼大脑眩晕,缺氧,他不想让自己脸色太恐怖,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这一刻,他真的想买票回去揪起陆以珺的领子,质问他究竟怎麽保护的悯希。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刚才的截图上,黎星灼盯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收缩又放大。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许久,直到黎星灼一口气喘上来,面容怨毒地眨了一下猩红的眼睛。
他唇色发白,想起了年少时无意看过的一本书,《死亡的三百种方法》。
“陆以珺,去把陆以珺给我带过来……”黎星灼揪住神色茫然的徐浩。
徐浩惊慌:“陆以珺是谁啊?”
黎星灼只是重复:“把他带过来,快。”
他要往陆以珺的嘴里灌满农药,让他从胃开始被腐蚀,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死也不能立刻死,他要在陆以珺的手脚上捆住绳子,再挂上重物,让陆以珺沉入水底,死後变成巨人观。
不,不,这些都不够,太便宜陆以珺了,他骗了悯希,还没保护好悯希,应该把他切成一块一块扔进水井里,再等沼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往里面扔炮竹,让陆以珺的尸体炸成烟花,变得稀巴烂。
黎星灼怨毒地将每一则死亡方法,都代入陆以珺的脸,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畅快。
他轻嚼着嘴里的血,如若嚼着陆以珺的四肢百骸,但没有用,这些并不能让他舒服,他心里想的还是悯希。
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
黎星灼弓下腰,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呕声。
二零三五年,黎星灼二十一岁。
本来应该开始新人生的节点,却被一台救护车直接送进了医院。
黎父黎母六十五岁,他们是老来得子,即使黎星灼再怎麽胡作非为丶调皮捣乱,数年来和他们对抗过几百次,把他们气得恨不得从来没生过,黎星灼也依旧是他们的心头肉。
美国和中国相差十二个小时,当时美国中午十二点,国内已经到了深夜。
夫妻俩人被一个电话叫起来,连夜坐上跨洋飞机,飞机上没有一个人敢合眼。
落地後,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身上的是睡衣,头发杂乱,形似乞丐,即使如此,也没得到上天眷顾,他们收到一纸来自医生递来的病危通知。
一夜白头。黎母靠在黎父的胸膛前,好像得了癔症,不停喃喃自己好像踩住了儿子的生魂,让黎父劝劝儿子,让儿子再坚持一下,别往太平间去,那太冷,爸妈进不去,给你盖不了被子。
黎父圈紧脆弱的黎母,独当一面了一辈子的宽阔肩背也在抖,他嘴拙,对着一面白墙,仰头对虚空中的“生魂”对话,他说乖宝啊,听听你妈的话吧。
爸老了,偶尔会犯糊涂,是爸做错事了,等你醒了,就让你回国,到时候你和悯希怎麽着,爸都不管了,爸帮你和其他人一起抢悯希。
爸会帮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比沈青琢那小子还要大的,爸给你昭告天下。
你是爸唯一的儿子,你多和爸讲讲道理,耐心一点,爸还能真不管你意愿吗,怎麽能这麽胡闹,拿生死威胁你爸呢,爸妈都不年轻了,不要用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惩罚做错事的爸爸。
黎母死死踩着脚下,不让“生魂”飞走。
两口子用尽一切办法祈祷,可无论他们怎麽说丶怎麽做,都是徒劳的。
人各有命,就是家业再庞大,钱财再殷实,也逃不过“生”和“死”的固定命数。
最终他们还是在通知单上签下了名字。
异国他乡,刚做完开胸手术的黎星灼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持续被观察着生命征兆。
这仅是十二小时内发生的事。
……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悯希没有离开潭市,他住进了一个规模很小的宾馆。
出门在外用的假身份,付款尽量用现金,没用过网上转账。
外貌上,每次出去他都会稍加装饰,这个装饰指的是穿一些特别宽松丶甚至尺码不太合适的衣服,掩盖住原本的形体,如果是白天出门,他还会带上帽子和口罩。
可以说是妈不认。
一晃三天过去,没发生任何意外,悯希日子过得很悠闲。
第三天晚上,他无所顾忌地出门买夜宵了。
买完回来的路上,悯希眼皮就开始发飘,先是小幅度跳两下,再是大幅度跳好几下。悯希预感不妙,他加快脚步。
在临近宾馆那亮堂的大门,迈进那一片曙光地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是的,悯希没换手机,作为一个已经“死亡”的人,他的手机此时应该沉在湖底,彻底死机,亦或者是掉在某处隐蔽的角落,一直待机,无人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