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希选择的是後者,因为他这三天需要有消磨时光的东西。
悯希原想先回房间再看是谁发来的短信,不差这麽一点时间,但手已经摸进口袋,将手机拿了出来。
谢宥:【我在外面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我很想让你知道。】
悯希心说,什麽?但没当回事。
他这几天隔三差五就会收到各式各样的缅怀短信,早上丶中午丶晚上,每一个时间段都有。
起初是所有人不敢相信的阶段,他们纷纷打电话发短信过来,询问悯希的下落。
後来是心死的,接受现实的绝望阶段,他们开始发一些过去和悯希相处的点点滴滴,用来“纪念”悯希,有些人是长篇大论,有些人则是简短利落的三两句。
相同点是,都极为煽情。
小小的一台手机几乎快成了另类的树洞。
悯希自然将谢宥归为想要缅怀他的这一类人里,因为他收到过谢宥第一个阶段发来的“在哪”。
现在过去三天了,谢宥应该也要和其他人一样,进到第二个阶段了。
只是悯希很好奇,谢宥这种潮湿阴森的人,会发来什麽样的煽情语句?
悯希被好奇心驱使,目光黏在了手机屏幕上。
谢宥:【是一只很漂亮的兔子,你一定会很喜欢,他很白,毛很软,还很小。】
这是要拿兔子做文章?
谢宥:【他好像无家可归,我把他抱来和你作伴吧。】
谢宥:【你一定会说,好。】
悯希挑眉,他的确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如果他此刻是活着的,也许真会这麽回答也说不定。
谢宥:【我现在要开始抓他了。】
悯希啼笑皆非,没想到谢宥的缅怀方式这麽的……另类,是不敢接受事实的自欺欺人型,抓到又怎麽样呢,他都死了。
见後面谢宥不再回复,真的去抓兔子了,悯希颤颤眼睫,把目光移到电梯按钮上。
他按下电梯,摇摇头把手机收了起来,等待电梯降落的过程中,後面零星有几个晚归的旅客,也陆陆续续地走到了电梯前,一起等候。
“叮”一声,电梯降到一层,铁门向两边打开,悯希正欲走进去,正後方的一名旅客,一个高大的男人,陡然俯身过来,将裹挟着烟草味的鼻息尽数不落地全喷洒在他脖子上。
脖子被那阵鼻息炸起一层寒毛,悯希猛地擡手按在自己的侧颈上,来不及对这陌生人的冒犯表现出愠怒,一道低语便森然而缓慢地钻入了耳中:“——抓到了。”
……
身体在石化。
四周的空气骤然被冻结,可供吸取的氧气稀薄得可怜。
悯希下意识想逃,但那条钢铁一般的手臂抓着他,让他连动一下手都难,悯希真像教堂上被供养的圣父神像一样,只能一动不动让人瞻仰和抚摸,却连走动的自由都没有了。
兔子……兔子……
谢宥说的兔子是他?!
他什麽时候发现自己的?
不,真正该讶异的是,为什麽看到一个本该死去的人,这个人能一点都不惊讶和恐惧?
谢宥是怪胎吗,他的反应和行为都不像一个正常人!
身後的旅客,也就是谢宥,他从後方捏住悯希的下巴,像在捏着一块实心棉花糖似的。
因为病态的心情波动,谢宥的耳朵,脖子全都透出了一些深红来,他在後方盯着悯希的头顶,指尖若有若无地摩挲着,问:“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吗?”
悯希眼神侧过去,盯着地板,做出了一个路人被骚扰的正常反应,他“愤怒”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请你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
谢宥自问自答:“不会,所以你是他。”
悯希被抓着,视线只能固定在前面的区域,他看不到後面谢宥猩红的眼睛,幽深得瘆人的俯视目光。
他今晚穿得邋邋遢遢的,上衣衣摆都快拖到了膝盖,谢宥以前根本不会碰这种人一根寒毛,但此时他却将悯希压在身上,每一块皮肉都钉得死紧。
悯希干巴巴地舔唇:“不是,我不认识你。”
但没用了,谢宥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简短的认证过後。
谢宥像是在看一个,人生头一道难以理解的题目,缓慢地在悯希耳边问道:“每个人都爱你爱得。”
他停顿,又说:“你在逃什麽。你的一句话,能让我,能让除我之外的其他几个人,毫不犹豫地替去帮你杀人埋尸,你不喜欢吗,还是你觉得是负担?”
“假死,换身份,谁帮你的。”这也是谢宥真正猜不透的事,因为悯希的死非常成功,毫无破绽,就像用某种人类无法得知的科技完成的。
悯希哑然。
他做好了被谢宥逼问的准备,可没想到谢宥直接道:“算了,你不想回答,那就算了,都不重要。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