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顺了他的意了。
矿洞虽易守难攻,可就怕叛军狗急跳墙火攻,把他们尽数都闷在里头……
下了雪,或雨,便都不怕了。
他的双肩几不可察地松懈了,看来天佑大昭,天佑他和云央。
他自己把命丢在这里也就罢了,他不能连累她。
一行人才进矿洞没多久,箭风破空,那些叛军就追了过来,又经历了一番厮杀,云央身体里的血沸腾了起来,她一开始想护着薛钰,却发现薛钰单手持剑的同时还能不时地为她抵挡难防的暗箭,便放了心,长枪如龙,挥舞出了残影,每一招都带着凌厉的杀意。
到后来,她不记得自己杀了人没有,看着燃烧着的废墟里的尸体,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内心被封存已久的兽被放了出来。
她蓦然低头垂眸看着自己布满鲜血的手,热热的,黏腻的,让人厌恶的触感。
长枪陡然坠地,呛地一声让人切切的清醒。
虽然极力保持着平静,可她神色难掩紧张而恐惧,后知后觉地,眼中依然有泪水滴落在地,转瞬便消失不见。
是谁的血……
她究竟杀了多少人?
薛钰安排完之后的事,回过身来,面色苍白的女子映入他的眼眸,他的心一沉,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云央?”
“姐夫……姐夫!”她语无伦次喃喃道,仿佛还未从杀戮中抽离,面色白的像纸,“薛、薛钰,我、我杀人了,杀了好多人……”
他牵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一处早就布置好的,可以歇息的洞室,让她坐在石凳上,而他撩起衣袂下摆,单膝跪在她面前。
薛钰抽出干净的布巾,沾了水,擦干净了她的脸,又仔仔细细擦干净了她的每一根手指。
“你没有杀人。”他笑的清淡,举起自己沾血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将沁满了血的长剑撇在地上,告诉她,“是我杀的。”
云央怔怔看着他,脸色依然没有血色,可那双眼眸却如同有火在燃烧,明亮摄人。
方才在他追击敌军时,后背空门大开,是她毫不犹豫地冲了上来贴上他的后背。
与他背对背迎敌,突围出去。
那时她的眼神冷酷镇定,毫无慌乱,血染红了她的银枪,映着她眼里的火光,杀意弥漫,美得令人失语。
在他凌厉的剑气破空之时,必有她闪电般的长枪纵横为伴。
就如她现在明亮的眼睛,他知道她与他一样,血仍在沸腾着。
只不过,她太年轻,从未杀过人,被道德和纲常伦理绊住了脚。
他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云央用手背抹着泪,颤抖着说,“苍生何辜……”
半晌,她于昏暗中听见耳畔响起薛钰平静的声音,“肆意挑起战乱,烧杀抢夺不眨眼,枉顾百姓生死者,算什么苍生?”